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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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相顧,會心而笑。蔣經國海量,遇上興起,還要挨個「打通關」,便有不勝酒力醉如爛泥的境況;可無論他怎麼喝,誰敢敗他的興致出面勸阻呢?若有章亞若在場,就不同了,她只要輕柔地說上幾句,他沒有不聽的,這就是愛的魅力吧! 不喝了,他帶著醉意,仄著身子,絮絮叨叨拜託桂昌德:「這回可得辛苦你了,一路注意冷暖,吃用不要太節省,我這回不能陪你們同去,可是……日後,我會常常去看你們的。有什麼不方便,就來信來電啊……」 沙啞的嗓音、沉沉的低調,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個男子的脈脈溫情。 唉,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當酒宴散去,離開張萬順飯館時,亞若止不住停下來回眸這幢普通的樓房,月的清輝夜的安謐使這原本彌漫人間煙火的處所變幻得迷離又輝煌—— 去年初春之夜,她請他在這裡吃過一頓晚飯!從那一時刻起,她不顧一切走向盲目的愛之路,這裡是她生命的新起點呢。 「我死了/我死了/總會有一個人把我埋葬起來/可是誰也不會曉得我的墳墓在哪裡/到了明年春天/只有黃鶯飛到我的墳上來/唱美麗的歌給我聽/但是唱完了/它又要飛走的……」 這時刻她為什麼竟憶起那時他唱的一首俄羅斯民歌?憂鬱傷感的歌聲蘊含著神秘的未來,她不寒而慄!她想驅趕掉這首歌,可歌的無聲的旋律緊緊伴隨著她回到江東廟的家!儘管蔣經國緊緊擁著她,那徹骨的寒意還是涼透了她的心! 母親周錦華倚著門洞翹首盼著女兒歸來,明天女兒就要悄悄離開贛州,一切都經老太太的手收拾熨帖,可老太太的心怎麼也不得安寧!她不好陪著女兒去,再說贛州還有一大家子人,大兒媳映葵和兒子又眼見越來越疏淡!老人只有默默祈禱觀音大士保佑他們章家…… 「媽!」女兒摟住母親,淚水奪眶而出。月的光暈映襯得母親清臒中透出憔悴的衰老,這幾年母親老多了,而她不僅不能幫母親分挑重擔,還讓母親為她擔憂呢。 「媽……您放心吧。」雖吞吞吐吐,但他終於第一次叫出了口。 一股暖流溫著亞若的心,她向蔣經國投去深情的目光。周錦華哽咽著搖搖頭:「還是喊伯母吧……這樣于我於你……都自在些……」 死一般的靜默霜一般的月華籠罩著三人。 老太太就是這樣耿直。女兒沒有名份,她要這樣的稱謂做什哩? 名份,名份!一直困擾著母親的心!千金體大家風範,明媒正娶為唐家媳婦,原以為青梅竹馬終能白頭偕老,可好端端就離散了,還離散得那麼慘!後來那位赳赳武夫,她原本就不樂意,可誰知那人還想草草收為偏房,這豈不是辱沒章家門庭?好歹擺脫了那無休止的糾纏,可女兒又一頭栽進這沒名堂的孽緣!唉,莫非這就是女兒的命?!不到三十,已一波兩折,這一去……她不敢深想!自小誦讀過《女兒經》,嫁作章家婦,上過京都,定居南昌,悠閒的歲月中也曾上劇院看過不少戲文,為崔鶯鶯耳熱心跳,為杜麗娘黯然神傷,品味過來,深知「始亂終棄」,「再生還魂」不過「夢中夢」!至於貴妃梅妃,狸貓換太子,就讓她心驚肉跳,方知宮廷婚戀不同民間!不只是淒婉悱惻,而是血淋淋要你的命……別胡思亂想!她抹把老淚,同這對「沒有名堂」的有情人進了老屋。 小「閨房」又只剩下這對斷腸情人!蔣經國不能在這裡呆太長時間,明天上路他又不能來送,秋夜一刻值千金,他與她似有千言萬語訴說,卻又無話可說!這小小的空間,充溢著太多的相思太多的愛!從他第一次貿然夜訪部屬闖進這屋到眼下,不過短短的兩年餘,思之恍如昨日又漫長若幾世紀,真不知短乎長乎!猛地,他摟緊了她,兩滴大大的淚珠濺在她的黑髮上。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為何傷心? 離別時,他才告訴她,這次遠行經湖南瀏陽,繞道陪都重慶,再南下桂林。 為什麼呢? 這是蔣氏家長的安排。是出於保密安全的措施?是蔣氏家長對她的恩典禮遇?還是俯視地召進宮過目?他實在不知道。她倒也不願不敢探究個明白!誰能知道智慧而萬能的命運之神是垂青於你還是專愛捉弄你呢? 不管她承認不承認,她終歸陷進了「宮廷婚戀」的深阱,有驕傲更有屈辱,有依託更有失落,她的感傷又如何能有盡頭? 天濛濛亮,孤星伴著寒月,一輛轎車載著她、桂昌德,還有護送她們的王制剛,悄然離開了古城贛州。 章水蒼茫。前路遙遙。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她求索到了什麼呢? 贛南青幹班學員通訊錄中,章亞若一欄,聯繫地址為「赴桂林養病」。 清晰又模糊。 ※第十章灕江春早 「苦哇——」 一聲響亮的啼哭,驅走了早春的黑夜,彌漫著來蘇水的血腥氣的混雜味的產房,便跳躍著黎明的曙色和新生命的躁動。 產婦卻依舊在柔弱又奮力地掙扎著。她仰躺著,汗水和淚水已將她的黑髮濡濕,如一匹浸著水又揉皺了的黑緞,映襯得那耗盡血色的圓臉龐若雪一般潔白,那黑浸浸的眸子中深切的企盼便焦灼地燃燒著;穿著紫色碎花的小襖如同紫雲英爛漫的水田,撐開的雙腿緊張無力地顫慄著,宛若兩座玉色山脈,在山脈的交匯處生命之門中又一顆黑色的太陽艱難地擠出!或許因為憋久了,或許因為天性羸弱,這又一個不像前一個那麼氣壯壯地向世界宣告他的誕生,竟不啼不哭!李主任利索地倒拎起他血糊糊的小腿,毫不留情朝青紫的小屁股狠狠就是幾巴掌,終於這一個也虛弱靦腆地向世界啼出了聲:「苦哇——」 卻都是男孩! 「蔣太太,恭喜你,一胎生了兩個男孩!」李主任這才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探身向產婦笑吟吟地賀喜。一旁的小護士趕緊將雙胞胎捧至產婦眼前,產婦欣慰地笑了:「兩個小壯丁……大貓小貓……」 嬰兒很小很嬌,紅皮皺皺的,活像兩隻小貓咪,李主任便吩咐小護士:「立即放進保溫箱中好好護理。」 李主任是這所桂林醫院楊院長的太太,像所有自立的女性一樣,她更喜歡人們稱她李主任。她對蔣太太印象很好。她只知道蔣太太的丈夫是陸軍步兵營長,眼下正在湖南長沙前線打日本鬼子,李主任一家正是長沙人。她覺得這位營長太太雖高雅卻又平易近人,雖柔美卻又挺堅強。不是嘛,沒有一個親人陪伴的蔣太太不喊不叫,配合著她將一雙兒子平安產出。李主任就一邊替蔣太太按摩腹部,一邊聊說:「蔣太太,你失血較多,還得好好調理啊。對了,你這兩個男孩腳掌紋路蠻稀罕,我接生的小孩不少呢,還沒見過這麼特別的紋路,將來呀准成大器,托人捎個信給他們的營長爸爸吧。」 產婦的眼眶濡濕了,繼而抽噎著哭出了聲。 這倒叫李主任一驚,她不過是說笑啊,便忙問:「怎麼啦?」 產婦搖搖頭:「我……我只是……太……太高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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