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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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靜默中父與子僵持著。 夫人也緘默著,事關傳宗接代的「結果」,她可不能太輕率地表態,搞不好真會有「國際影響」。 「這——是不允許的!」父親浮躁起來,踱來踱去,「你與她——這個那個的感情糾葛,姑且不論,生出孩子來,可不是小事體,如此看來,這個女人是有心計的,以此要挾你吧,不行,得處理掉!」 蔣經國仍僵立不動,沉穩地答道:「父親,這是對她的傲慢的偏見,從開始到結果,都是我追著她。」 「你?」父親逼近兒子,卻又歎了口氣:「你好糊塗啊!你會攪出大麻煩來的。」 「父親,我並不是僅僅一時的衝動,我只是想……」他依舊沉穩地抬眼看著父親,眼光堅決,執拗,還有一種迷朦的憧憬,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喃喃自語:「我愛孝文孝章……可我……還想要純粹的中國血統的……兒子……」 父親的心弦被動情地撥響了:蔣家的血脈,蔣家的骨肉……幾千年封建傳統封建文化的積澱,哪個炎黃子孫的意識或潛意識中沒有這種血統觀念呢?推翻了滿清,趕走了皇帝,滿嘴的反專制要民主,可是靈魂深處,那龍子龍孫正宗嫡傳的意識不是常攪得心癢癢的嗎?他回避兒子的目光,又長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了。 「我看,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吧。終歸是蔣家的血脈嘛。」宋美齡這時才輕言細語地拿了主意,除了探視出老蔣的心情,還蠻賞識小蔣敢負責任的男子漢作派。 蔣經國對她,便不只是感激,而且開始醒悟到以往是太懷執拗的偏見了。 「那怎麼行呢?又不是東西,可以東掖西藏;又不是小狗小貓,到時好打發。孩子是人,還會長成大人呢,會有許多的麻煩的。」蔣介石搖搖頭,但那口氣不是強硬,而是討辦法。 「急什麼?車到山前自有路嘛。」 「那怎麼行?贛南就那麼點點大,豈不攪得滿城風雨?!」 「嗐,中國這麼大,換一個地方不行?保密點,風平浪靜呢。再不行,飄洋過海也行。」 夫人也真是權威,一錘定音。 蔣經國懸著的心便踏實下來。當然,他沒有將章亞若的過去如實稟報,並非疏忽大意,他怕那樣一來,倒會真正捅大婁子——世俗怕是不會容忍亞若的過去的。 唉…… 又是月圓時分。 秋夜高遠深邃,天幕湛藍湛藍,沒有一絲浮雲,那金黃的圓月便若一幅罕見的素潔又高貴的油畫,填補二樓西窗中。 還是張萬順飯館,還是二樓西窗口的雅座,只是圓桌旁已圍坐賓主七人,八缺一,叫人感到缺點什麼。 蔣經國秘密又隆重地為章亞若離贛餞行。應邀的有桂昌德桂昌宗兄妹,既是亞若同事又是娘家親戚的周君,再就是青幹班第一期學友王升和倪豪。 菜肴異常豐盛美味,老闆張老四硬是拿出了看家本領。然而,酒宴上的氣氛卻顯得嚴謹甚至冷峻,因為座中人或明或暗或多或少都知曉亞若離贛的原委,在這意義非同尋常的飯局中,談笑該掌握怎樣的分寸呢?難呵。 蔣經國不喜歡這種清冷,他舉起懷來豪放熱情地說:「來來,你們都是亞若的親朋好友,哦,也是我的親朋好友,今夜為亞若離贛不過作一餞行小宴,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會邀請大家再參加我們的團圓大宴!來,為了這,乾杯!」 開門見山,一諾千金。 大家吃驚太子的大膽和爽快,更欽佩他對情的執著和責任感。這是對亞若極大的禮遇,更是對亞若地位的承諾和肯定。於是紛紛舉起酒杯,祝賀亞若,酒喝下去,興奮了神經,話多了,隨便了,氣氛活躍了。 亞若只象徵性地抿了點酒,臉色卻早已陶醉成酡紅。多少往事多少憧憬,此刻交融於心頭,真是百感交集複雜難言,那似乎並不遙遠的團圓大宴會是怎樣的呢? 亞若要去的是桂林。桂林山水甲天下。圍繞著桂林的山水岩洞,三花酒,乳腐,辣椒醬,沙田柚,去過的沒去過的都有無盡的談興,亞若將去到天堂般美的地方呢。 王升就說:「桂林山青水秀,蔣主任力倡『愛、美、笑、力』,亞若,這將融匯進你的血肉中呢。」平時少言寡語的他此刻說出酸嘰嘰卻也不乏雙關的話語,惹得大家哄笑不已。 王升已是「新太子系」的骨幹。自然,這與赤珠嶺上與章亞若、肖昌樂等的「十結義」不無關係,但王升辦事的霹靂手段、雷厲風行鐵面無私的風格,也蠻合蔣經國的脾胃。青幹班結業後,王升被派到贛縣縣政府任保甲指導員,其時徵兵任務相當緊張。王升大刀闊斧改組了鄉鎮機構的人事,又緊接著重新登記戶口,徹底清查核對了人頭數,凡適齡壯丁一律徵召入伍訓練。最厲害的一招是夜半突擊檢查戶口,一下拘捕了二百餘人,包括南昌慶記洋油棧的花花公子和南康縣城德福齋醬園的小老闆,一律送壯丁!蔣經國便很賞識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立馬提拔為贛縣縣政府的兵役科長,但漸漸地周圍的人警惕起他那張黃瘦長臉上默默盯著你的眼睛,覺得此君非善類。 桂昌宗倒是一派儒生相。他本在日本明治大學就讀新聞系,抗戰爆發,毅然決然放棄學業歸國。起初在專員辦公室工作,兼做抗戰通訊社記者,眼下轉做《正氣日報》的出版發行工作,與亞若倒也過從甚密,這回便是亞若言明實情,央他將妹妹昌德速召來贛州的呢。 平素活躍多言的桂昌德酒席間卻有點神不守舍。自赤珠嶺與亞若重逢,她們又像小時候一樣,無話不說、無事不相商。對亞若與專員的秘密,她既分享著女友神聖又神秘的幸福,又分擔著女友隱秘難言的矛盾和苦痛,無奈結訓後,她奉派到吉安三青團江西支團的地方團部服務,後又轉到臨川、南城地區服務,竟無暇與亞若聯繫,況且這種秘密也不能付諸文字的呀。當接到哥哥的信,說亞若有急事找她時,她著實嚇了一跳;當見著亞若,知亞若有了身孕,請她陪同去桂林待產時,她越發忐忑不安了!不是怕承擔責任,更不是怕有攀附之嫌,而是來自冥冥之中惘惘的威脅,說不清辨不明,但不管怎樣,為了好友,處世並不老辣的她還是允諾了。於是,她舉起酒杯,懷著祝願與祈禱:「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好!」蔣經國又是一飲而盡。今夜他喝得多且猛。無須隱晦,他與所有的中國男人一樣,很看重女人有喜這事,這是傳宗接代,生命鏈條環環相扣的頭等大事嘛,當然,他也希望心愛的女人懷上男孩。不過,這種激越興奮卻又掩飾不住沉沉的壓力,在這又一次別離前他仍感到迷茫無措——這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終究會是什麼結果呢?他不知道!是的,酒越喝得多,他越失去自信,他把握不了一切,就連自己怕也把握不了!唉,莫非人醉時方是最清醒的?清醒時反而是虛妄的? 幸而話題總是變換多樣的,因為有昌宗在場,蔣經國便與他談《正氣日報》,蔣是社長唄。《正氣日報》由《新贛南報》改名而來,短短日子便影響大增,有聲有色讓世人矚目,在座者於是讚歎不絕。蔣經國就舉杯:「來,為新贛南人才濟濟乾杯!」他指的是曹聚仁教授。抗戰浪潮中,他走出書齋,以中央通訊社戰地特派員的身分輾轉大江南北,采寫抗日新聞,頗有聲望。眼下,曹教授已欣然接受了蔣經國的聘請,擔任專員公署的參議兼《正氣日報》社總經理。蔣經國不由躊躇滿志,這叫得人心者得天下啊,幹! 亞若輕輕撞撞他的手臂:「再喝,你就要醉倒了。」 「好,遵命。」他聽話地放下酒杯,果真不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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