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五九


  討論熱烈踴躍,大家還覺餘興未盡。於是能歌善舞的少數民族客人代表率先表演節目:蒙人漂悍豪放,表演了拳術;哈薩克人載歌載舞上山打虎;藏人愛羊群表演的是看羊的小戲劇;回民代表卻慷慨激昂唱了一曲嶽飛的《滿江紅》。蔣經國也唱了兩首抗日歌曲,小樂是唯一的女性,在熱烈的掌聲中倒也落落大方來了一段京劇清唱,唱的竟是「平貴別窯」!

  蔣經國雙眼迷蒙了,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霧,並不濃,淡淡的縹緲,柔柔的依戀,卻又伴著塞上黎明前徹骨的清寒,他神不守舍又分外安寧……

  那還是進河西走廊的第一天吧。車氣喘吁吁往上爬著、爬著,田野無人,陡地,視野中闖進一大片白雲朵——是羊群,羊群後一個小男孩穿著皮衣服,騎在馬上,很是精神!

  他的心甜蜜地灼痛了一下!他想起了他的兒子小愛倫!愛倫,你想爸爸了嗎?

  羊群離遠了,馬和男孩離遠了,車爬上了高高的山頂,像哮喘老人般走不了啦。山頂有一塊碩大無比的石頭。嚮導說:這是催生石。

  一行人就都湧到催生石的跟前。巨大如同天外飛來一般,可這麼巨大,如何飛得動呢?不像油山寺廟前的飛石雖大,卻仍見玲瓏……

  啊!油山!飛石!亞若……

  「這催生石可靈呢,女人生不下小孩時,只要拜一下這石頭就順產了啊。幾十裡,上百裡外的人都來這裡朝拜呢。」嚮導津津樂道。

  「你說得太含混了嘛,難產的女人如何來得了這石前?」有人提出異議。

  「死笨!女人來不了,她丈夫呢?親人呢?心誠則靈。」小樂快嘴快舌。

  「小樂,你快拜呀,有備無患嘛。」

  「拜就拜。」小樂還沒做母親,漲紅了臉,倒果真虔誠地拜了拜,「哼,你們這些男子漢,若真愛你們的太太,可別錯過機會。」

  「這是一種民俗宗教。是自然崇拜,對日月星辰呀、風雨雷電呀、山林樹木呀、江河湖海呀、動物植物呀等等的崇拜。山石崇拜是對土地崇拜的一種特殊表現形式,西南各族都有。山石崇拜的意義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與民間的求子習俗相關聯。這是因為……」「風水先生」又大發宏論。

  蔣經國極其虔誠地向巨石拜了三拜。他不迷信,也不是什麼崇拜,那只是虔誠地祈求和真切的預感促使他拜三拜——亞若會為他生下兒子的!

  兒子……

  東方露出了第一抹胭脂紅的曙光,人們歡呼起來,手牽手圍成大圓圈跳起了集體舞——大團結!大團圓!

  塞上日出該是怎樣的景象呢?

  第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如同日出般輝煌吧?

  嘉峪關——長城最西的起點,兩山夾峙、名副其實的雄關險隘。關外,原野一馬平川鋪向天邊,這才是真正西北的胸膛。

  蔣經國一行佇立關口,夏的西北風依然狂勁,只聽嚮導念起當地歌謠:「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幹,往前戈壁灘,往後鬼門關」。此關似乎成了生離死別之地,眾人卻嘻嘻哈哈只覺豪壯。嚮導又告知,嘉峪關附近玉門一帶,油脈到處都是,油質隨時都會從地下噴出來,用土掩都遏止不住,可外國人居然說此地無油,開採硬是給停了下來,大家聽罷感慨不已,蔣經國不禁想到林則徐因「抗英」之罪謫貶新疆,路經此關所作的一首詩:「嚴關百尺升天西,萬里征人駐馬蹄,飛閣遙連秦樹直,繚垣斜壓隴雲低,天山巉峭摩肩立,瀚海蒼茫入望迷,誰道崤穀千古險,回看只見一泥丸」。襟懷何其壯闊!蔣經國不由得仰天長嘯:中國不是沒有忠良之才,可什麼時候才能忠奸分明、揚清激濁呢?不,什麼時候才能終止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窩裡鬥呢?那時候方能自立自強,不受外國的侵略和欺詐啊。

  出嘉峪關第一個縣就是玉門,不過一荒涼小縣,據縣誌載這裡先有幾株樹,爾後才築起城牆,城內至今也才有幾百人。玉門過去就是甘肅省最西的安西縣,只見遍野大小石頭堆砌,安西一帶人稱之為戈壁灘,戈壁蒙古語意便是難生草木之地。果然,極目四野,不見樹木花草,不見飛鳥走獸,不見羊群牧人,哪怕遙遠的天際傳來細微卻清晰的牧羊犬脖子上的鈴鐺聲也好,可是沒有!廣袤的荒涼漫生出沉甸甸的惘惘的威脅,車中人們讓大西北的廣漠肅穆給鎮住了。

  黃昏時際,車近安西,只聽狂風咆哮、飛沙走石,天昏地暗。車在漫天風沙中搖晃著難以前行,如同小舟顛簸於驚濤駭浪的怒海。車中人們又一次讓狂虐的西北風給鎮住,嚮導卻樂呵呵地說:「嘿嘿,安西這地方嘛,一年一陣風,不多。」

  蔣經國正睜大眼看這「平沙莽莽黃入天」的混沌世界,便道:「那算我們運氣好,正巧碰上了。」

  嚮導狡黠地眨眨眼:「這一陣風嘛,是從年初一早刮到年三十晚呢。嘿嘿,對來這裡的所有客人嘛,都一視同仁。」

  車中人們就一起驚驚乍乍。

  嚮導又說:「眼下的風還算客氣,不過是三號風。二號風嘛,能叫大如鬥的碎石,隨風滿地石亂走呢。頭號風呢,就讓房屋樹木人畜一起卷到天空中翱翔,這車就不用開了,說不準眨眼就卷到敦煌了呢。」

  除了咋舌,還能說什麼呢?蔣經國卻衝口而出:「我看,建設大西北,第一要治水,第二要治風。」大家不明底細,甚是不解太子如何這般激動。

  下得車來,「風頭如刀面如割」,沒一人不縮脖子聳肩,小樂的眼讓風沙給迷了,揉搓得淚水婆娑,有人打趣說:「看你,不過宣慰一趟就哭鼻子,改日將你充軍到此地,你那密司脫與你古得拜了,可有你哭的呢。」

  大家都覺得這玩笑開過頭了,小樂卻邊揩著滿臉的淚與沙,邊嘴不饒人:「嗐,這可是你這大男子的心裡話,女的被充軍,男的就要分開?我們女的可不是這樣。蔣先生是從俄國回來的,該給他講講衷情的俄羅斯女子,當年硬是跟著被沙皇打成的政治犯愛人一起流放到西伯利亞的故事嘛。就更不用說有東方傳統的中國女子了,無論你去大西北,無論你去天涯海角,都會心甘情願地追隨你。對嗎?蔣先生。」

  血一下子湧上蔣經國的臉膛,莫非小樂知曉他的隱私,快人快語猛地將兩個女子衝撞進他的心坎,讓他猝不及防。

  烏拉山下白樺林中,碧眼女子哽咽著:「尼古拉……不要說是跟你回祖國回家鄉……就是流放……我也跟著你……」

  章江橋頭楊柳樹下,黑眼睛女子哽咽著:「風哥……無論你去到哪裡,大西北也好,天涯海角也好……我願意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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