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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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苦。很累。還有驚嚇有不快有齟齬有分歧。但畢竟心甘情願,終究品嚼出甘甜,因為與他能形影不離朝夕共處呵。是為了掩飾還是為了顯露這愛,這些天她像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把賢惠體貼能幹不偏不倚不厚不薄施於每個男子:洗洗縫縫泡金銀花茶,燒水燙腳,瑣瑣屑屑的事她全管了,」大家涎著臉喊她「章家妹子」,只有他偷空就要遞給她一個滿是醋意的眼神,她好開心! 她懶懶地睜開眼,水汽夜氣凝成半透明的雲帳,帳頂的遙遙處什麼時候嵌進了一鉤清晰的新月?彎彎如鐮,甜甜如情人的眼。她的心忽地顫慄起來,她想起了那個綿弱溫存的男子的眼,不言不語總是這般脈脈含情如怨如訴!她欠了他的情債,而他的陰魂時時處處悄沒聲息地追隨著她!她惶悚地垂首水中,嫋嫋水霧也有一鉤晃動的金色!她的心緊縮起來,她拍打著試圖攪掉這輕佻又渾濁的金色。她陡地想起了另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的眼,不,還有他大嘴中的一顆厚厚的金牙。在他的眼裡和嘴裡,女人與馬弁與狗一樣,愛就是給封賞,給錢給物是封賞,給甜蜜的欺騙那是不可多得的封賞……她只有平視前方,像害了白內障,眼前蒙了霧翳,過去與眼前交匯一起重重疊疊。人為什麼不能割斷過去? 失落和悵惘包圍了她。天黑盡了,她該出浴了,渾身無力掙扎而起,胴體還是這般年輕豐腴,她不禁自憐起來,「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楊貴妃出浴海棠湯,怕不會這般畏葸茫然?她緩緩地穿上衣服,耳邊響起了尖利的金屬鳴響,有千乘萬騎雜遝而來,煙帳灰了黃了黑了,天暈地轉,眩惑中她歪倒了…… 她倒在他的臂彎裡。 「不要緊吧?」他焦急地問道:「你喊得 人。」 她喊叫過?她緩過氣來:「不要緊,我想是太熱了。」 他抱起了她,騰雲駕霧般離了熱水池,走進這條仄仄的鵝卵石小徑,兩邊絲茅林立,他小心護衛著她,生怕絲茅如刀般割傷她的肌膚,卻又願這條小徑漫長無盡頭,他永恆地護衛著她才好。 可小徑太短太短,他佇立不動,仍緊緊抱著她。」 一鉤新月彎彎如鐮,甜甜如情人的眼。熟透了的晚禾醇厚的芬香和這個女子淡淡的幽香使他一陣恍惚,他說:「你真美。環肥燕瘦,你介中。你是我的慧雲!」 不無調侃。可玉環和飛燕的結局呢? 她掙了下地:「小心來人。」 他大大咧咧:「小心什麼?就是張揚出去又能怎麼樣?」 「專員,我來接你們。」大個曹像是故意跑得咚咚響,老遠就喊道。「老俵家飯菜都上了桌呢。」 他們投宿的這戶老俵家,獨門獨戶、四代同堂。老幼占了一大半,處處顯出家道貧寒,可一大家子十幾口敬老愛幼倒很祥和。好客的主人款待客人的飯菜很豐盛,殺了一隻雞,炒了辣椒茄子南瓜豆角等五六碗菜蔬。幾個伢仔細妹遠遠地怯怯站著,那眼卻饞得眼珠子都要跌出來。這戶老太公白髮蒼蒼銀髯垂胸,端起碗米酒:「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看你們樣子是吃官飯的,嘛來到這山塢裡呀?若不是緣分,請都請不到呵。」 蔣經國見老人是博學善書之輩,忙端起碗米酒笑呵呵站了起來:「老人家,該我們先敬你一杯。我們是做公家事的,你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以往我們下來走訪不夠,哎,嫂子大妹,帶小孩一起坐過來吃好不?一家人一樣嘛。明天我們就在這裡割一天禾好不?」 老人忙不迭搖手:「不敢當不敢當呵。」 章亞若已拉了女人小孩過來,團團圍坐一桌,邊吃邊聊,比過年還熱鬧。蔣經國自是問這問那,鄉長保長辦事公道不?修路架橋派工重不?建設新贛南「五有」的內容知曉不?對縣裡對贛州有什麼要求不? 亞若急急吃好一小碗飯,便悄悄掏出筆記本,靜坐一旁作記錄,蠻忠於秘書職守。她曉得他最擅長從這談天中激發靈感,從而作出良策。東城門樓下的老頭子發牢騷:「清朝知府衙門還懸面鼓呢,老俵還可擊鼓鳴冤,而今連面鼓都有!」好吧,他就將星期四下午定為接待民眾日,「鼓」進化為「民眾問訊處」,算是蔣青天的一大政績呢。安遠有位前清拔貢,辭官棄教在大嶺背牧羊,他學劉備「三顧茅廬」,請教為政之道。老人答曰:「山野之人,見聞不廣,但有一事,久感不當。即當前的制服,未免口袋太多。舊式便衣,只一口袋,百姓尚無如許鈔票將其填滿,今之上衣下褲,口袋無數,百姓哪有許多錢去填?是否可將制服式樣改一改?」同去幕僚皆哭笑不得,知譏諷貪墨成風,明指口袋實比吏治。他倒欣然,認定老人「關懷民瘼」,並贈一緞質軟匾,繡上「國之賢良」四字。此事亦眾口皆碑。那麼今夜他會有什麼收穫呢? 「老人家,四世同堂不容易呵,請您老給我們說說持家之道吧?」蔣經國笑眯眯請教。 老太公捋捋銀髯:「取笑了。家要有家風,治家嘛祖輩倒傳有五字經呢。一是『誠』:火要空心、人要誠心。二是『和』:和氣生財,和為貴。三是『勤』:勤能補拙。四是『儉』:毛毛雨打濕衣裳,杯杯酒喝掉家當。五是『讀』:三代不讀書,不如一頭豬。」 大家環視四壁,果然見破爛牆壁上貼著幾張字紙,油燈昏黃看不分明,想必便是「治家經」。蔣經國連連點頭:「老太公一席話使我獲益不淺。古人說,齊家治國。治國必先齊家。家都治理不好,哪能治理好國家呢?」 亞若埋頭急急記錄,心中卻想:不知他又萌生出什麼新招? 談笑到深夜才各個睡去,三更天又都起了床準備割禾。亞若到灶下洗漱,舀了一茶缸水,蹲到灶外刷牙,燒飯的婆媳見她一嘴白泡泡,驚駭得直說:牙痛啵?用洋堿?用不得哩,要瀉肚哩!進灶屋的蔣經國幾人聽到不禁捧腹大笑。蔣經國就說:「我琢磨了一夜,得搞個『建家運動』,朱柏廬有《朱子家訓》,我們搞一個《新贛南家訓》!」 亞若說:「看來你胸有成竹羅。」 「東方發白,大家起床。洗臉刷牙,打掃廳房。天天運動,身體健康。內外清潔,整齊大方。時間寶貴,工作緊張。休息睡覺,反省思量。吃飯吃粥,種田艱難。穿衣穿鞋,要從辛苦著想……」 「喲,出口成章呢!」 俗話說:禾熟一日,人大一年。 蔣經國一行到得上猶縣的西南山拗裡,地主張老牯幾百畝水稻的收割就盡了尾聲。一大群曬得赤紅、汗水像雨水澆過全身一般的女人,割禾打禾,挑穀挑稈,忙得喘氣的工夫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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