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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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是章亞若的「小鬧劇」,蔣經國和大個曹的頭臉手臂也讓她灑了不少香水。似乎太布爾喬亞情調,但這種艱辛單調的巡察,因為有了她才平添羅曼諦克,況且香水能拒蚊蚋,看那蹣跚一旁的老和尚,光頭上蚊蚋罩住嗡嗡作響,蔣經國差點要亞若將香水亂灑和尚頭了。「我倒聽說是這麼一回事:龍女和山神相愛,從東海潛行地下水網數千里不得而出,虧得這口油井將她噴出,這才與山神締結良緣,為防老龍王追究,龍女便將油井堵塞……」他即興編造,大家先是莫名驚詫,悟過來便笑他「亂彈琴」!唯有亞若羞赧了臉,似愛似怨地瞪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編通天岩的續篇,這是兩個人擁有的秘密。然而,甜美的回憶中竟就嚼出苦澀:通天岩無米,油井無油,無米無油,日子怎能過得長久?!聯想不祥,樂極生悲。 廟外的喧鬧打斷了她亂麻般的思緒。大米飯冬瓜湯、烤肉烤鴨辣椒醬,這頓野餐豐盛誘人!一行人便歡呼著加入喧鬧,老和尚噴嚏沒了,只連歎「善哉」,由蚊蚋護送著退回後殿,蔣經國差人給他送去熱飯和生米,廟外坪前已是一派饕餮。 坪上突兀一塊巨石,上刻「飛石」二字。說是古代這廟裡的住持倒很快活,常騎了飛石去周遊世界,曾去過印度聽經講經,也進到贛州看戲,並不一味苦行,倒比現今的外交部長還要自在。吃喝談笑間,黃昏倏地隱去,晝間的暑氣不見,薰蒸像被山地吸吮殆盡,就有蕭蕭山風挾著濃郁的夜氣沉沉而至,夏夜倒像肅殺秋夜。又無月無星,只聽松濤嘯吟、萬木森森,坪上九堆篝火火舌亂竄,把人和影都扭曲得滑稽又猙獰。保安隊便催促蔣經國一行回廟歇息,蔣經國不禁披衣而起,山風將衣衫鼓得像張滿帆,他雙手叉腰,將吳光球來嗤笑:「真是草木皆兵、何其膽小!」遊擊隊到底是怎麼個打法?他陡生好奇,雖然在蘇聯學了幾年軍事,可論打仗,不過「紙上談兵」,從未動過真格的。 畢竟山高夜冷、寒氣襲人,又有夜鳥長唳如泣,叫人毛骨悚然,於是熄了篝火,幾十人回到廟裡,也不過學和尚趺跏,分幾間廂房打個盹而已。 到得三更天,老和尚自做晨課,保安隊也起來燒飯,卻不敢開廟門,就在廟裡架火燒煮。蔣經國也早早起來,邀了同行四人,欲開門去坪上晨跑、再觀日出吧,卻聽嘹亮的軍號聲驟起,驚破山野寂寂夜空!但見如墨天涯,火光閃爍如天燈串串明明滅滅遊曳不已,又有炮聲槍聲呐喊聲如陣陣炸雷遠遠近近震撼天地,頃刻間,子彈撞擊廟牆如爆豆一般,呼嘯聲中老廟面臨滅頂之災! 蔣經國大驚失色! 天兵天將!人山人海!蔚為壯觀! 魂飛魄散的保安隊倉促間架起機關槍端起步槍向廟外亂放一通;大個曹護衛著蔣經國,卻不知如何脫離這險境!猛聽得廟外呐喊聲:「打土匪!抓活的!別讓他們跑啦!」便忙說:「是不是誤會?」 保安隊的便齊聲喊叫:「別誤會!我們是保安隊!不是土匪!」 更激烈更密集的槍聲呐喊聲淹沒了保安隊的吼叫,看來他們這回做定了「甕中之鼈」。 「別急,好像廟後沒有槍聲。」一個女子輕聲細語。 果然,廟後太平,沒有圍住。 是蒼天不亡他們?還是圍攻者的善意? 然而,沒有後門!後圍牆雖年深日久青苔斑駁但依舊牢固!焦灼萬分中,有人發現牆腳有個小洞。大概是什麼野物鑽打出的,於是槍托亂砸,待能鑽過一人時;眾人就從這洞中落荒而逃,蔣專員、章女士又何能例外?幸好天兵天將圍而不攻,讓他們逃而不追。 慌不擇路下到半山腰,樹上草上濕津津的露水、身上冷浸浸的汗水早把衣褲濕透。此時天色微明,乳色的嵐氣飄飄拂拂,漸漸凝成兩條巨龍狀似絞似搏于麻灰天際,蔣經國不禁歎息:本是個多寧靜祥和的清晨呵。遂回眸山頂,只見廟旁有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喊聲飄忽而降:「哎喲一你們不是土匪呀!對不起哇——」不無嘲諷和奚落。 李科長年輕,噗哧笑出了聲:「不要說,還真有點像倉皇逃竄的土匪呢!」 可不,面面相覷,什麼狼狽相的都有,只好自嘲:有驚無險。 小李又笑著湊趣:「我看,章秘書有氣魄,蠻像位壓寨夫人。」蔣經國雖覺小李說話無遮攔,但仍不無欣賞地看了看章亞若。 她這下倒懵懂起來,直言直語:「我看呀,人家可是故意給我們留條生路的,其實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別胡說!」蔣經國黑下臉來,斥責她。 就都不敢吭氣了。一縷寒意冷嗖嗖地浸入她的骨髓,她知道,阿雷他們已押解到泰和的馬家洲集中營受苦去了。 兩條雲龍漸漸淡了,玄遠飄逸;老樹林子裡百鳥啁啾啼鳴,煞是熱鬧。 熱水。不叫溫泉叫熱水,土拙,俗氣,卻似乎更親切更有老俵味。 熱水村旁有這麼一方神奇的小山坳,汩汩湧出的熱水蓄成一天然深圓的池子,不大不小直徑丈許,池邊有散亂的青石麻石,不像人工砌成卻也不像從來就有的,古怪得莫名其妙。池外有一大匝密不透風蓬蓬勃勃的絲茅叢,似乎充當了凜然而肅殺的水池衛士,只有一條仄仄的卵石路通向並不很近的熱水村。她便像一條美人魚,舒坦又慵懶地獨佔著這池熱水,嫋嫋熱氣彌漫,灰灰暮靄沉沉,再也看不清絲茅圍出來的圓圓的天,也不用提心吊膽小徑上會闖進人物。他說了:「你放心。我替你武裝站崗。」她差不多睡著了,雨後青山沁出清冽,朦朧水汽含著淡淡的甜味,她深深地吸著,迷醉了。 天知道他怎麼會有這麼一副鋼筋鐵骨!連著幾天的奔波折騰,以為會有個小休整,他卻一大清早催著他們離了大餘,竟是徒步跋涉!爬山越嶺穿林過溪,雖沒遇上遊擊隊,也無剪徑者從老林中殺出,但一腳踩在熱騰騰的老虎糞上,又看竹葉青蛇盤吊於竹枝上,她早嚇得魂飛魄散!老天也像要鍛打他們,上午驕陽似火,下午傾盆暴雨,百余裡路水深火熱全嘗遍,她就差沒哭鼻子,可他一路又唱又跳樂個沒完! 總算熬到了盡頭,熱水村熱水池候著他們,她能不像神仙般快活嗎?她掩飾住嬌弱,他們四人在熱水池痛痛快快洗澡的時候,她將他們滿是漚餿氣的髒衣褲抱到小河邊洗了個乾淨。待大個曹來喊她去洗浴時,她站起來腳板上的血泡疼得她囁牙花,每行一步若萬箭穿心。金枝玉葉體何曾吃過這樣的苦?跑反也沒有這麼累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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