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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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點點頭:「怎不相信?觸景生情,借物抒情。譬如此時,我覺得胸臆間便洶湧著浩然正氣,這便是天、地、山、川的精氣和無數古人先烈的長存英氣的薰陶所至,對嗎?」 「太對了,你可讀過張子的《西銘》?」見章亞若搖搖頭,便更起勁地以姿勢助演講:「天地便是我們的父母,充塞天地之間的正氣,就是我們的本體;天地好生仁愛之心,這就是我們的本性。同生於天地之間的人類,都是我們的同胞,同生於天地之間的生物,都是我們的同類。能夠合乎天地之德、順乎天地大道的是聖人,同胞中的優秀者則是賢人。張子《西銘》的政治理想是三個字:愛、笑、美。愛,是慈愛救濟孤弱窮困殘廢;笑,是本乎天地良心去做事,就一定能得到快樂;美,則是能夠真正實現理想。我呢,在這三個字之後還要加一個字:力。沒有力,前面三個字何以能實現?對嗎?」 她便對他頂禮膜拜。為他滔滔不絕恢宏的演說,為他在這齷齪的人世間還保留著如此純清的靈魂和理想,還為他宣揚的不屈不撓的「力」!她側著臉蛋仰視著他,瞪大了眼睛諦聽著他的每句話! 冬日的太陽卻已早早地鑲嵌進西天邈遠的群峰中,沒有如血的鮮豔和刺激,只有淡淡金黃的迷醉和誘惑,像是清明前就用黃泥裹著久醃的鹹鴨蛋,煮熟了,剝出的那顆渾圓的油汪汪的蛋黃! 他的心境心緒瞬間急轉直下,像歷經驚濤駭浪的搏擊後渴求寧靜的港灣,像久行沙漠的焦渴中企盼綠草茵茵中的一眼清泉,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很默契地收住腳步,倚著雉堞靜靜地凝眸冬的落日。他立在她的身邊,與其說護衛著她,不如說依偎著她。他靈魂中的孤獨、他身世中的淒涼、他歷程中的坎坷此時此刻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地壓迫著他。他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需要撫慰需要溫情需要傾吐需要真情的鬥嘴慪氣需要相知的靜默……他忽然明白,他早早地就喜歡上了她! 她有一種純潔的深沉,不是深不可測;她有一種恬靜的孤獨,一點也不拒人於千里之外。他與她是這充滿缺憾的人生中的相互補充! 什麼都可以對她說,也可以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直到蛋黃般的太陽落進山的腹中,直到她與他都溶進這晝與夜相接的神秘短暫的黃昏中,只有她的被風撩起的秀髮拂著他的臉頰。 真好。 如果不是蛋黃提示著布兜裡的雞蛋,暮色提醒著赤珠嶺的會議,他與她還不知要佇立多久。 就都匆匆回到屋裡,章亞若提了布兜欲走,蔣經國留她吃晚飯,守房老頭急了:「專員,我以為你帶這位重慶小姐去張萬順飯館吃飯呢,沒有菜呀,張媽又不在,飯也是現飯呀。」老頭看章亞若的穿著不俗唄。 蔣經國淘氣地眨眨眼:「好,就不留這位『重慶小姐』羅。我可得趕緊吃碗飯,要不,到赤珠嶺也趕不上晚飯。」 老頭更急了:「那我上街去給你端碗面。」 蔣經國大大咧咧:「你吃什麼我吃什麼嘛,黑麵包我都啃得津津有味呢。」 章亞若看那飯桌上,果真只一碗鹹菜,不由得動了心,麻利拿出雞蛋和萵苣,一會工夫一碗香噴噴的萵苣葉、雞蛋炒飯和—碟碧翠的香萵苣便上了桌。蔣經國誇張地嗅著:「呵,色香味俱佳!莫非你是田螺姑娘,眨眼變出佳餚美酒。」章亞若羞赧地說:「專員你快吃吧,我再給你燒只鹹菜湯。」老頭不識相一個勁嘮叨:「重慶小姐的手真巧呵,聲音也好聽,就像唱京劇青衣的盛葉蘋。」說得他們忍俊不禁。 蔣經國吃飯也是軍人作風,快速吃完就說:「時間還來得及,我先送你回去。」 章亞若看看天已黑了,便答應。 摩托一進巷口,章亞若忙說:「專員,我下來,你趕快去赤珠嶺吧。」她可不想讓蔣經國進她的屋門,不知母親的臉該拉得多長。 跳下摩托,周錦華已黑著臉站在他們的面前!一聽引擎聲遠遠傳來,章老太太就沖出了屋門,果然又是這位麻專員! 「伯母。」蔣經國恭恭敬敬地請安。 周錦華一雙眼盯著亞若:「沒有名堂!我右眼皮直跳,就曉得出了落殼。」 「伯母,這事怪我——」 「我沒說你,我說自己的女兒,沒有名堂!」周錦華說完,轉身進了屋,還算留給他們一個話別的時間。 「專員,真對不起,家慈就是這麼個脾氣。」 蔣經國笑笑,他有幾分懼怕這位「伯母」,但反而有種特殊的親近感。大概是命中註定,他今後的生活中恐怕要長久地接納這位有骨氣有眼力的長輩。 「再見。」章亞若輕輕地揮揮手。 「哦,你等等,有件事,請你考慮一下。」 「什麼事?」 「我,想送你去赤珠嶺參加第一期青幹班訓練,願意嗎?」 「送我去?」章亞若眼睜得大大的,不勝驚訝,卻沒有驚喜。 「怎麼,你不願意?!」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原以為她會「謝主龍恩」呢。 「哦,我只是沒想過。我,還沒參加三青團呢。」 「是這樣,那簡單,你條件已成熟了嘛,我來做你的介紹人。第一期青幹班學員可是百裡挑一的呢。」 「可是、可是……」她卻仍囁嚅著,「我就直說了吧,大概是家族的遺傳,我,不太懂政治,只知做人要正直、清高……」 蔣經國不由得悵然若失:「你這就糊塗了,青幹班的條件就是:做官的莫進來,發財的滾出去。這與正直、清高難道水火不相容?你再想想吧。」他發動了摩托,在隆隆聲中離了古巷。 她怔怔地立在漆黑的古巷中,頭腦中一片空白。短短幾個小時,她生命的歷程是向前大跨越還是困頓地倒退?迷茫的十字路口、艱難的選擇擺在她的前面…… 「懋李——」章老太太拖長了聲調不失威嚴地在屋裡喊她。 沒有星光,沒有月光,只有灰白色的冬之霧絲絲縷縷團團片片倏地而起,仿佛一大群不安分的山妖河妖花妖要在天地間扯起帷幕,眨眼山河村莊樹木還有那收割後的空曠的蔗地稻田和滿嶺的赤珠就都裹挾進這灰濛濛的霧中,黏濕又縹緲,凝滯又輕盈,一切就變得虛幻又離奇,不知是夢還是真? 只有「噠噠噠」的齊嶄嶄的跑步聲撼動天地撼動夜霧也撼動一顆顆年輕的心。是沙石公路是鄉間小路是窄窄的田埂還是荒野漿田?什麼也看不清!不管有路無路是路非路,「噠噠噠」的腳步沒有停頓沒有猶豫沒有減速,從沒有路的地方闖出路,或許更符合年輕人的志趣和性格。 章亞若渾身讓汗水濕透,氣喘吁吁乏累不堪,但精神的弦卻繃得分外緊,這不知終極在哪的跑步仿佛永恆地定格在中學時籃球賽緊張的最後三分鐘! 她又回到了中學時代,如夢如幻,但她緊跟著的霧中的身影,分明是分別了十二年的同窗好友桂昌德!又在一起勾肩搭背說笑唱跳,又在一起什麼都想學什麼都敢幹,誰說時光不會倒流?人不能返老還童呢?況且她們並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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