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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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就用這位諍友任參議,主管全區的宣傳、出版事務,他稱得上蔣經國智囊團的核心人物之一,蔣經國也口口聲聲喊他「高先生」。 長胳膊長腿的徐君虎與蔣經國則是脾氣相投的,都貌似耿直爽朗的豪放派。從溫泉練兵到通天岩集訓,再到建立這新贛南專署,徐君虎都是蔣經國的得力助手,人們稱他為「三朝元老」。蔣經國對他也有另番情意,送他望遠鏡,送他美國造的左輪手槍,眼下委託他為專署主任秘書,可見信賴至極。 高高大大的黃中美尤不可等閒視之。他愛笑又隨和,精於官道,善逢場作戲,卻又常以革命詞藻鼓動人心,他常愛戴副墨鏡,於是笑聲和話語便蒙上了一層灰黑的迷茫,迷茫中是黑漾漾的深不可測的古井,你會感到一種陰森森的惘惘的威脅,你不寒而慄,想敬而遠之,但又為他所吸引,心底裡對此君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可親又可怕。眼下,他的夫人已同高理文一家先到了贛州,他也將給孔祥熙幫忙緝查私鹽工作告一段落,應蔣經國之邀來贛助之一臂之力。 儘管性情迥異,但老同學聚在一起,就別有一種輕鬆,呱拉個沒完。蔣經國更無所顧忌赤膊揩汗擦身,想當年同船去蘇聯留學的學員中,他最小,才十五歲,是乳臭未乾的小子。所以,「同志們」都是他的老大哥,他何必裝什麼一本正經呢? 蔣方良拿出幾套衣服來讓同志們幫著挑選,畢竟是蔣經國就職宣誓的日子。而經國素來衣著馬虎,幾套服裝無非軍裝、甲克衫、中山裝、學生裝之類,大家倒觀點一致,挑了螞蟻灰派力司中山裝,是質地良好的新裝,款式也是嚴肅的國服嘛。平素灑脫不拘小節的蔣經國一經規範的中山裝約束,便顯得拘謹,風紀扣又嫌緊了些,鎖住他的脖子不自在。徐君虎不由得笑著打趣:「你呀,這下像伢子過年,滿心的快活叫新衣新褲弄得縮手縮腳,鬆開風紀扣吧,省主席還不知起了床不?典禮嘛,不過補個儀式,不到天亮怕開不成。」 差矣。 說曹操,曹操可就到了。 一輛雪佛萊轎車已駛進米汁巷,喇叭撳得山響,唬得老傳達慌不迭地拉開左、右鐵欄門。 待後院的人們聞聲趕了出來,省主席熊式輝與省建設廳廳長楊綽庵已下了轎車,於是握手寒暄,很是熱鬧。 熊式輝倒是儀錶堂堂,高高大大,一張國字形臉上五官端端正正,只是走起路來左腿一瘸一拐得厲害。那是1931年蔣介石坐鎮南昌親任圍剿江西紅軍的總司令時,派他這位參謀長飛往上海,飛機在龍華機場失事,給他留下的永恆紀念。背地裡,大家喊這位主席叫「拐子熊"或「飛天拐」。說他飛天,一是他不擇手段謀官有道,二是這位地道的安義老俵竟與蔣介石攀上了裙帶關係,這得助於他的第二夫人顧竹筠。熊式輝留學日本陸軍大學時,喜愛音樂的顧竹筠算是日本留學生中絢麗的交際花,熊式輝非但豔福不淺,雙雙回國後,顧竹筠七轉八轉,結識了宋美齡的母親並拜為義母,這樣,顧竹筠擠進了宋氏姊妹行,熊式輝順竿爬也就成了准椒房國戚。只不過蔣經國並不與宋美齡套近乎,倔強執拗地忠孝生母毛氏罷了。 一行人就簇擁著一瘸一拐卻別有風采的熊主席步入禮堂。 禮堂已佈置一新。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與青天白日旗分掛,孫中山的全身披掛的標準像兩旁,兩側是孫中山親筆手書的對聯:安危他日終須仗,甘苦來時要共嘗。上款題:介石吾弟囑書,下款落:孫文。而今,經國帶來懸掛壁上,父子間的波折芥蒂及骨肉至情躍然折射其上! 熊式輝仰視對聯,但見那書法超逸古樸、雄邁寬厚,的確字如其人!垂首思忖回首:往事歷歷如在眼前!遙想1917年,政局紛擾、軍閥跋扈,張勳舉兵復辟,盛夏七月,孫總理到廣州倡導護法。孫總理與黃興乘艦來廣州東堤登岸。當時僅由他熊式輝率部隊到碼頭迎接,鼓號兵僅數名而已。在危急震撼之中、險惡艱難之地,孫總理身著陸軍大元帥禮服,從容鎮定,全然披荊斬棘的氣概。那珠江巍巍乎遠映襯托的景象至今難忘,刻骨銘心。想那時,他熊式輝也是一腔熱血拯救民族于危亡的赤誠青年呵! 歲月如流。斜睨蔣經國,亦一派雄姿英發、躍躍然也的模樣,又不禁頷首卻不語。倒是走馬上任建設廳廳長不久的楊綽庵三句不離本行,抓住開會前的空隙,立馬與蔣經國商討大餘錫礦已劃歸江西開採、自產自銷的具體事宜。楊綽庵比蔣經國長十五歲,說到痛快處,兩人拍手大笑:江西建設有了活水源頭,魚兒就有水可遊了! 大家就笑他們是忘年交。 楊綽庵是事業型的,而且蠻有個性。想他原本是一貧苦孤兒出身的郵局揀信生,卻硬讓他闖蕩了中東、蘇聯、日本、歐洲和美國,嘆惜「中國遍地黃金,惜未開發,國人今猶捧金碗乞討」,於是立志經濟改革,廣西湖北皆留下他的政績。他也敢在邕江畔公園中籠養的老鷹旁,刻石題詞:「鷹,想當年翱翔天際,俯覽萬物若蟲魚。今日困於樊籠,見憐於燕雀來,惟吾飼汝」!還敢將百色起義的領導人之一編寫進《廣西名人傳》中!故德高事興謗也多!抗戰時楊綽庵才來江西,其時江西建設白紙一張,輕工業也寥若晨星,可楊綽庵偏敢見難就上,故與蔣經國可謂志同道合。況且兩人還在省地方政治講習院共過事。 熊式輝的思路可是網狀的。太子前年春回國後,為父的對這唯一的血親之子是不冷也不熱,父子相見後,子奉父命歸家鄉奉化溪口潛心讀書,作為孝子能與生母團聚重享天倫之樂亦是幸事。可盧溝橋事變後,上海、南京、杭州相繼淪陷,東南半壁在腥風血雨中飄搖,又怎安放得了太子讀書台呢?經國攜妻將子來到南昌,這是老頭子蔣介石的安排,避險、栽培、監護,似乎都有,但具體的分配,老頭子惜話如金,隻字不吐,仿佛要他熊式輝去猜這啞謎。這就叫熊式輝想得腦殼痛,自古雲,伴君如伴虎,伴著虎崽怕也難得安生吧? 也不知向省府諸委員徵詢過多少次意見,也不知向老頭子發過多少個電報請示,從省保安處少將副處長、省青年服務團副團長、省政治講習院軍訓總隊長兼訓育處副處長到省新兵督練處少將處長,哪一項不是因人設事?不是為太子而設置的虛額? 誰能料到這位太子無論對哪項都幹得認認真真且轟轟烈烈呢?! 當保安處少將副處長嘛,天麻麻亮他就去保安團一團視察,給團長一個措手不及,那團長就是他熊式輝的外甥女婿啊!蔣太子平時也神出鬼沒、好管閒事,豫章路口六扒館裡一位軍官耍威風,他硬是叫人家蹲了六個月的班房! 當青年服務團的副團長嘛,他就鬧騰得更歡!和那些左派青年親密無間,唱「劈哩啪」,唱抗日歌曲,朗誦「列寧,我們的太陽」!大會小會家庭會,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搞得有聲有色。 在政治講習院呢,他跟學員同吃同住同上課,星期天赤腳挑糞桶下水田,頂著烈日幫農民耘禾一口氣就幹半天,哪個做得到?講習院的教員多是留學歐美的高級知識分子,終也對他心悅誠服。唉,那股子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的勁頭真像是…… 到新兵督練處呢,名聲更是大振,令人刮目相看,與士兵同宿同起床同吃大鍋飯,官兵一致,親如家人,就連賴天球們的保安團都擁戴他,其感召力可想而知了。 他是黑暗中的一團熊熊火焰,他是死水潭旁的一匹飛瀑,他是荒蕪冬野中的破土而出的筍尖,那耿耿丹心、勃勃氣勢、虎虎生氣令人仰慕,卻又分明叫人生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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