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火鳳凰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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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提籃橋這一帶還沒有最後解放,樓下就是國民黨蔣介石的殘兵,可是人民解放軍的威力已經伸展到上海全市了。我周身勢血沸騰。丁德華狂喜得把我背起來,讓我從窗口眺望這解放了的新上海。原來這五層樓外面是多麼遼闊啊!前後左右都是寬闊的大馬路。馬路上正亂哄哄地走著一些國民黨敗兵,有的倒背著槍,扯著白旗,有的戴著鋼盔垂頭喪氣地走著,有的把軍帽一腳踢出一丈多遠。敗兵隊伍裡還夾雜著一些穿軍服的披頭散髮的抱著孩子的女人。馬路兩旁的市民注視著他們的狠狽相。可就在這五層樓腳下,還有一群至死不悟的國民黨敗兵架著機關槍負隅頑抗。槍聲時起時伏,聽來像是絕望的哀鳴。一直到26日晚上,在一陣密集的槍聲以後,樓外才完全安靜下來。 27日上午10時左右,一大群穿著整齊的醫生、護士走到病室的大玻璃門外,像喊口號一樣齊聲高呼:「我們提籃橋,上午9點鐘,宣佈解放了!」我被喊聲激動著,興奮地猛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忘記了自己的遍體鱗傷,真想大聲喊,大聲歡呼。這間過去是那樣的灰暗的大牢房,今天仿佛都充滿了光明和生機。正在這時,丁德華忽然放聲大哭:「上海解放了,我的丈夫沒有了!」是的,勝利的得來是不容易的,是千千萬萬革命先烈的鮮血換來的,他們曾經作過多麼嚴酷而艱苦的鬥爭,付出過多麼重大的代價! 第二天,接我的人來了。首先走進房內的是胡蘭畦和徐鶴軒。胡蘭畦一跨進門,便趕快跑來把我抱在懷裡,熱淚盈眶,說:「解放軍一到上海,首先接收了國民黨的警察總局,我們就知道你還在這裡,大概還活著。党的地下組織負責同志立即打電話,要警察醫院的負責人保護你的安全。我們原聽說你已經被特務打死了,又聽說你已經被活埋了,還聽說你已經被槍決了,我們正準備來尋找你的屍首呢。」她說到這裡,又不禁破涕為笑。接著又有幾個同志來了,大家異口同聲說:「要不是解放大軍進具神速,你可真正成了20萬美金的犧牲者了!」 死裡逃生,迎來解放,這時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愉快。國民黨的監獄、電刑、老虎凳、板子、灌涼水、活埋、槍決……去它的吧!陳毅大軍,神兵天降,把我從屠刀下解救出來。人民解放軍進佔上海,宣佈了帝國主義和他們的走狗蔣介石在中國的徹底破產。從我捲進五四運動的潮流起,整整三十年離亂,今天才感到了光明和溫暖。胡蘭畦把我背在背上,歡天喜地走出「牢門」。 這時,我才知道,5月17日下午4點半,我奉命到拉都路口曾郁文家聯繫吳淞安塞國民黨海軍起義的途中,在「息村」路口被捕時被房東12歲的女孩馬華英看見,她飛快跑回家報信。這時,郭春濤正與共產黨員何以端、徐大可等人舉行軍事策反碰頭會,並籌備歡迎即將解放上海的解放軍。他們得此消息,立即從後院逃出,使敵特撲了空。後來有消息傳出,說是我在敵監獄中堅貞不屈,已被槍斃。由於事關重大,地下黨組織已通過秘密電臺向黨中央報告。隨後,我被暫送到祝醫生家養傷。 不久,我收到了柳亞子從北京寄來的信。他在重慶從事民主進步活動時,我曾協助他做些秘書工作。他信上說: 親愛的秦德君同志:聽說你死了,我很難過。把我這難過的淚水,寫好了一首悼亡詩。 宗風真衍秦良玉, 說部能開沈雁冰。 玉貌錦衣猶在眼, 秋墳向傑忍傳燈。 東坡儋耳諂容誤, 一妹南都血尚凝。 猛憶渝州初識面, 含光健俠氣飛騰。 此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八日,餘年六十有三生朝,醇灑都門中山公園上林春,聞德君女同志噩耗作也。 柳亞子 親愛的德君同志,又聽說你活了,我很高興,究竟是你在做戲,還是我在做夢?!…… 重慶城頭拱正氣, 春申江畔受奇別。 雪膚花貌今無恙, 良玉雲英並擅名。 我非常感謝柳亞子和同志們對我的關懷。只是為什麼我能死裡逃生,這對我也是個謎。上海解放的前夕,敵人濫殺無辜,怎麼肯放過我這個共產黨的地下交通員呢? 後來,從匪特周洪賓的坦白交代材料中才瞭解到一些情況,材料中寫道:原以為秦「用刑後不能活了,預計送到警察醫院就要死的。如能醫好,則再提回追逼資料。在這緊張局勢時解放了,退卻時異常忙亂,把警察醫院問題忘了,因而郭(春濤)夫人免了死難。」 原來如此!不是敵人發善心,也不是他們忘性大,歸根結底是陳毅將軍的進軍神速,從屠刀下解救了我,我才得以死裡逃生,迎接新的生活,迎接我的第二次青春。我不禁寫下了一首小詩表達我的歡欣,我的憧憬! 第二青春 我是個山溝裡的彝族姑娘, 痛恨舊社會的軍閥豺狼。 不想功名富貴, 也沒有尋找愛情。 懷著崇高的理想, 投進革命的浪潮。 三十年風雲, 三十年戰鬥。 党的培養教育, 迸發著青春的火花。 魔窟深處劍膽烈心, 斷頭臺上昂首挺胸, 要永葆那美好的年華。 新中國啊,朝陽普照, 繼續革命奮勇前進。 向著社會主義, 迎接第二青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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