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郭沫若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十月底沫若又參觀了上海豫園,接著又遊覽了風景秀美的富春江,察看了七裡壟和富春江的電站大壩,踏訪了嚴子陵釣台、句山樵舍。後又順便南遊廣東從化、流溪河、七星岩等風景勝地。沫若之所以如此喜歡馬不停蹄地跑遍北國南疆,正如他在給友人徐遲的信中所說:「旅行是最好的事,我一在外旅行,便可以有些創作,一停頓在京裡,就像化了石一樣。」沫若心中明白,古稀之年猶能步履矯健地遊歷天涯海角,這不能不說是人生的一大幸福;回想近年來許多友人相繼去世,自己可真是身在福中該知福了。就在一九六一年一月中旬,正當他率代表團訪問古巴之際,驚聞老友杜國庠溘然與世長辭。當年在重慶先後於三廳和文化工作委員會期間,國庠一直是得力的幹將,沫若視之為兄長,兩人真可謂「生死交遊五十年」,如今老兄竟然先走一步,使小弟感到不勝悲痛。他親自為《杜國庠文集》作序,稱自己「無論在做人和做學問上實際受了他的教益不少」。再想想建國十多年來,先于杜國庠謝世的有徐悲鴻,後於杜國庠謝世的有梅蘭芳,在他們藝術生命之花尚在盛開之時,就都匆匆離開了人間。死者雖無憾,生者卻長惻惻,不過他相信他們在學術、美育方面的功績會超越空間和時間而長留於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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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沫若致徐遲的信》,《人民文學》1982年第1期。

  在追憶已經逝去的友人時,沫若總念念不忘首陽山上「不食周粟」的「叔齊」郁達夫,儘管他早在抗戰勝利時已在南洋被日本憲兵殺害了,但他永遠活在「伯夷」的心頭。當沫若獲悉有人搜集、編輯了《郁達夫詩詞抄》時,感到非常高興,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紀念,他允為該書作序,題為《望遠鏡中看故人》,其中說:

  對於盡了一定責任的已故的戰友,我認為,我們應該抱著望遠鏡去看,把他的優點引近到我們身邊來;而不是抱著顯微鏡去看,專門挑剔他的弱點。

  從這一觀點出發,沫若雖然也談到達夫是有他的短處的,但他更加強調「達夫畢竟是一位倔強的戰士」,「為時代、為自己作了忠實的記錄」,「頗知道自己的短處,而他卻不是加以掩蔽,文飾,而是加以揭露,更改。自己始終是想更堅強、更勇敢一些,和惡勢力搏鬥。」真的,達夫在地下若有知的話,想來會同意他摯友的意見的。

  沫若也總是忘不了那些曾和他一起戰鬥過、並有過詩歌贈答的老戰友,如朱德。《朱德詩選集》的初稿送出版社以後,沫若特地要來讀了一遍,並題簽了書名以備用,還對其中《和郭沫若同志〈登爾雅台懷人〉》一詩作了詳細解釋。這位老將跟沫若在偶爾相見的場合中,總要抓住有限的時光說笑幾句。在一次詩歌創作座談會上,朱德詼諧地說:「我經常說要拜郭老為師,當個徒弟,他就是不收。」沫若聽了趕忙回答道:「元帥在上,老郭不敢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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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座談紀盛》,1962年5月25日《光明日報》。

  全國解放後,經常跟沫若有詩歌贈答來往的是毛澤東。一九六一年十月沫若觀看了浙江紹興劇團演出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成詩一首,錄呈毛主席,內容是隱喻當時的國際形勢。一九六 〇年七月蘇聯突然撤離在華專家,發動反華攻勢之後,一時許多社會主義國家非但不能理解我們,反而隨聲附和。沫若的憤慨於詩中表露出來,故有「千刀當剮唐僧肉」句。主席讀後即作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沫若細加吟味一番,當天又依韻奉和一首:

  賴有晴空霹靂雷,不教迷霧聚成堆。
  九千萬裡明真諦,八十一番弭大災。
  僧受折磨知悔恨,豬期警惕報涓埃。
  金睛火眼無容赦,那怕妖精億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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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齊得平:《誠摯的衣誼》,《郭沫若研究》1985年第1輯。

  沫若將這首詩又送給毛主席看,主席回信說:「和詩好,不要『千刀當剮唐僧肉』了,對中間派採取了統一戰線政策,這就好了。」同時主席又將自己的近作《詠梅》詞送給沫若看,詞中所刻畫的共產主義戰士的崇高情操:「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熳時,她在叢中笑」,使沫若深深為之欽佩。

  五十四

  為了紀念鄭成功趕走荷蘭殖民者、收復臺灣三百周年,八一電影製片廠希望沫若能寫個關於鄭成功的電影劇本,為此他們送了許多有關歷史資料及電影劇本給他做參考。沫若雖從未寫過電影劇本,但他人老心不老,很想嘗試一下。他從一九六二年五月開始搜集資料,八月間在北戴河避暑休養時,遇到曹禺正在那裡寫劇本《王昭君》,當初飾屈原的演員金山也在,還有一些老朋友,如賀龍、廖承志、劉寧一等,都竭力鼓動他先別問電影文學劇本的形式有何特殊要求,重要的是把它寫出來再說。受了他們的激勵,沫若坐在海濱,面對咆哮的大海心馳神往,為這個橫跨臺灣海峽的「國姓爺」鄭成功構織情節線索,安排人物表,回北京後更是加緊寫作,十月初終於完成了初稿。

  劇本不啻寫鄭成功進軍收復臺灣,而是從一六五七年他作為明朝遺將準備進攻清朝管轄下的南京,自舟山出發遇颱風而折回開始寫起,接著又寫他因年輕氣盛、驕傲輕敵,在取得瓜州、鎮江之後,在軍事決策和用人方面都犯了錯誤,以致在南京城下一敗塗地,犧牲了甘輝等大將。然而正是軍事上的失利鍛煉了鄭成功,「人是要經得起失敗才能成功」。他以廈門為據點,砥礪軍隊,泉州一仗把清朝北兵艦隊打得落花流水。然後又在一六六一年決定去臺灣屯墾。鄭成功堅決認為臺灣是中國的領土,過去,接受荷蘭人的繳納租金,只是權宜之計,最終總要收復回來的。他從根本上屯荒積糧,先使自己的隊伍強壯起來,再圖收復大明的失地。海陸的兩次大仗,先奪得了赤嵌城,然後經過半年多的圍困,既打敗了荷蘭的海上援軍,又奪得了熱蘭遮城。沫若在構思時,覺得這個劇本不能象《蔡文姬》那樣在年代上跨越度太大,也不能象《武則天》那樣只圍繞徐敬業叛變這一中心事件來寫戲,而決定要寫鄭成功這位年輕的民族英雄最後六七年的戎馬生涯,寫他由失敗到成功的成長過程,寫他後來不僅懂得打仗,而且懂得要依靠和幫助臺灣當地的高山族,正是由於得到了人民的支持,他才最終完成了收復臺灣的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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