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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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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若多麼渴望人民的世紀早日到來! 七月九日沫若暫離莫斯科,飛往斯大林格勒作客。這又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沫若在馬路上走著,大街小巷至今遍體鱗傷,看不到一幢完整房屋,居民多住于原系三、四層樓房之底層或地下室,上無屋頂。據說當年德寇飛機來轟炸,一個月投下的炸彈就有三十三萬枚之多。從街戰、巷戰到逐屋戰、逐樓戰,人民始終沒有屈服。為了不負「斯大林」的英名,如今全城男女老少又響亮地喊出新的口號:「我們保衛了斯大林格勒,我們要再建斯大林格勒!」沫若走到伏爾加河邊,一位陪同人員舉起雙手深情地呼喚:「伏爾加,伏爾加,我親愛的瑪特西卡(母親)!」他問沫若:「是揚子江大,還是伏爾加大?」沫若回答:「揚子江大。」對方有些失望。說實在的,伏爾加河也不算小,不過總不能和揚子江相比。他愈是向陪同人員介紹揚子江,就愈加勾起鄉愁。有汽船把他們送到砂岸上,大家解衣跳入河中沐浴、暢遊,然後在白樺林中舉行了酒宴。歸途夜色迷茫,沫若坐在船上晃晃悠悠,有新詩一首湧上心頭: 站立在英雄城的彼岸,望著斜陽, 青翠的白樺林誘發著我的遐想。 …… 絳黃的流水在我眼前浩浩湯湯, 成陣的紅霞不斷的演變在天上, 我仿佛是回到了我自己的故鄉。 親愛的,你是伏爾加?你還是長江? 清快的,你是伏特加?你還是高粱? …… 七月十二日,沫若又飛往烏茲別克加盟共和國首都塔什幹參觀訪問。帝俄時代烏茲別克原是一塊受壓制最厲害的殖民地,革命以後不到三十年,重軛解除,人民豐衣足食。此地與新疆接壤,遺憾的是國境線那邊還是內憂不已、外患未除的國度。「天國非人間,人間正流血。」我郭沫若可不能象劉後主入魏那樣「此間樂,不思蜀」,恰恰相反,我是「此間樂,愈思蜀」。 在塔什幹,沫若參觀了世界第一流的斯大林紡織工場,從這個「機器的海」、「社會主義的搖籃」中,看到了社會主義工業化在一個新型國家中的重要地位。他也訪問了第十八屆共產黨代表集體農場,體驗了一下「葡萄美酒,當作茶湯;擊掌高歌,震破土牆」的生活,親眼看到了農民既會開拖拉機,也會欣賞近代音樂。 當沫若重新回到莫斯科的時候,已是七月十九日傍晚,這天早晨丁西林已先回國。塔斯社記者來訪,暢談了參觀斯大林格勒和塔什幹的感想。就在不斷參觀訪問和接待記者中,沫若走出國門已經兩個月了,心中時時牽記著親人和朋友,牽記著國家的命運和前途,「回憶水牛山,三徑諒已荒。狐鼠正縱橫,徙倚斷人腸。」①原曾打算這次赴蘇後暫不回國,想把立群也接來同住一段時間再說。此事已取得蘇聯方面的同意,前不久費德林參贊已將這一決定通知了原文化工作委員會秘書翁澤永,說:「歡迎你伴同郭沫若夫人一起到蘇聯去。」②可是國內的鬥爭需要沫若及早回國,他怎能安心寄居友邦? -------- ①1945年7月14日日記,見《蘇聯紀行》。 ②翁植耘:《勵志讀書潔身藻德》,1985年8月《郭沫若研究》第1輯。 先後從此間友人口中獲悉,八月六日、八日美國連續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擲了原子彈;更可喜的是,蘇聯也已於同月八日正式對日本宣戰,蘇聯紅軍正在我國關東地區向日軍發起猛烈攻勢。沫若預感到時局將發生根本的變化。當塔斯社記者請他就蘇聯對日宣戰一事發表談話時,他表示為友邦的這一重大決策「感到深切的喜悅」,相信這是「使日本帝國主義完全敗北的一種保證」。③在這樣的時刻,沫若思歸上心更不能自已。蘇聯對外文協特意選定對日宣戰這一吉日舉行公宴歡送郭沫若,出席的有赫拉普欽科、愛倫堡、西蒙諾夫、馬爾夏克等著名作家,和司徒魯威等著名學者、教授,中、蘇兩國大使也在座。對外文協會長凱緬諾夫在致詞中強調:「今天是意義重大的一個日子。蘇聯國家忠實於對盟邦的義務,已經對日本宣戰了。我們現在可以乾杯,祝我們共同鬥爭的勝利。」到會的差不多每位來賓都熱情洋溢地講了話,愛倫堡的發言尤其新鮮,他讚美沫若是中國作家中的浪漫派,浪漫派是永遠年輕的,他要歌頌中國的青春和沫若的青春。言詞托心聲,人情似酒醇,沫若懇摯地作了答詞,他說:「我把各位的誠懇的鼓勵,作為對於中國人民全體的說話而接受了。中國在全世界的獨立國家中是最年老的一個,也是最年輕的一個。自己在中國現代作家中是最年老的一個,也是最年輕的一個。我們是處在方生方死之間的,但我們決不讓死的老是拖著活的。我們要使方死的迅速死去,方生的蓬勃成長。蘇聯和蘇聯作家是我們的模範,希望以兄弟的情誼,永遠締結著我們的文化聯盟。」 -------- ③見1945年8月14日《新華日報》。 喜看戰局急轉直下,沫若想儘快回國,迎接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沒料到他還未來得及動身,無線電已經廣播了: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這是八月十日的事,當時蘇聯駐中國大使館參事米克拉雪夫斯基正在高加索飯店為沫若餞行,服務員來報告這一特大喜訊,他們高興得站了起來狂呼「烏拉」(萬歲),不斷乾杯,最後沫若醉倒在椅子上。當他醒來時,才發覺自己已躺在蘇聯朋友家裡。米參事一手把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便擁抱著對舞,由於酒酣後沫若的腳還虛飄無力,以致兩人卟篤一聲都跌倒在地…… 八月十六日清晨,沫若告別莫斯科,登上了歸國的飛機。他望著機場門口矗立著的列寧和斯大林的兩尊魁偉的塑像,依依不捨,別緒縈懷。回想在蘇聯作客五十天,時間雖不算長,但所看到的恐怕比住了五十年的人還要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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