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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新華日報》刊出時特意在這條消息後面加了編者按,表彰郭沫若歸國以來的貢獻,以及第三廳和文工會的成就,其中說:「幾年以來,該會在郭先生領導下,對於抗戰文化,貢獻宏偉,馳譽友邦朝野,這次突被解散,聞者頗感驚異。」

  文化工作委員會被解散,對於沫若說來並不感到意外,他早就想摔碎「花瓶」,放開手來做自己想做的事,現在有了這個機會,好得很。「平生四海慣為家」,走到哪裡都可以戰鬥。然而,輿論界對於蔣介石的這一招反應十分強烈,重慶各方中外進步人士均極表驚異和關切,登門慰問沫若的人不計其數,有新聞記者、律師、醫生、青年學生以及蘇聯等各國駐渝使館人員。新華日報社亦不斷收到慰問郭沫若的信,李公朴、聞一多、費孝通、光未然、吳晗、沈從文等五十余人自昆明馳函說:「『霧重慶』時代已經過去,光明與黑暗的陣營漸漸分明了。請您和您的朋友們堅持著我們文化界嚴肅工作的堡壘,緊擁著我們文化界莊嚴的大纛,來爭取我們國家民族的生命線——民主政權,請相信我們是你們的聲援,如同你們廣大的民眾是你們的後盾一樣,你們是不孤立的。」朋友們的知心話溫暖了沫若的心,使他渾身充滿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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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5月14日《新華日報》。

  四月一日,文化工作委員會和原第三廳部分人員在天官府七號舉行聚餐紀念晚會,參加的還有不少文化界知名人士和國際友人。沫若在簽名紙上題詞:「曇華林紀念。始於今日,終於今日;憎恨法西,勿忘今日。」文工會是武漢曇華林時代第三廳的繼續,自一九三八年四月一日第三廳成立,到一九四五年四月一日文工會解散,恰好七個年頭,值得紀念。會上,沈鈞儒、翦伯贊等人發言,譴責了國民黨當局無理解散文工會的卑劣行徑。沫若則在講話中表示:「今天我們是被解散了,我們恢復了本來的面目,我們是更自由了!」金山又一次為大家朗誦了《屈原》中的《雷電頌》:「啊,電,你這宇宙中最犀利的劍呀!我的長劍是被人拔去了,但是你,你能拔去我有形的長劍,你不能拔去我無形的長劍呀。……」從這光明與黑暗搏鬥的偉大交響樂中,人們仿佛看到三閭大夫手持長劍在不斷劈開黑暗,人們也好象看到郭沫若揮舞如椽的巨筆在披荊斬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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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時改為「摔掉花瓶」。
  1945年4月2日《新華日報》。

  沫若的確並不孤立,他有黨組織的關懷和廣大人民的支持。在重慶各黨派領袖和文化界人士為他和原文工會人員舉行的慰問宴會上,左舜生代表民主黨派發言表示:「郭先生過去的自由天地太狹,現在我們歡迎文化界的鬥士回到更大的自由天地中來。」王若飛也致詞說:「郭先生是國家的至寶,中國人民需要他。中國共產黨要求國民黨政府派郭先生為我國出席舊金山會議代表團顧問,萬一不能實現,歡迎他到邊區或解放區去。」沫若除了感激,還能說什麼呢?他回顧了七年來的工作,自歉沒有什麼成績,深感內疚,只求將來在工作中報答大家:「文工會是解散了,文化工作卻留下了,從今天起我們要真正開始工作。」他想到回國的時候曾做過一首詩,說到「四十六年餘一死,鴻毛泰岱早安排」,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年,自己的生命不是賺來的嗎?今年五十四歲了,也可以說「五十四年餘一死,鴻毛泰岱早安排」。最後,他懇摯地向大家表示:「只要我一息尚存,在諸位先生鼓勵下,我仍要做一個民主、文化、文藝的小兵,就是死了在墳墓裡,也要從事文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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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4月9日《新華日報》。

  文化工作委員會被國民黨勒令解散後,賴家橋還留下一批朋友暫時未作安排,沫若放心不下,便和立群、翰笙、乃超等人相率去看望他們。全家院子裡一片寂靜,辦公室空空如也,桌椅及一切用具都已點交,連禮堂裡的總理遺像和遺囑也已撤銷。散居在附近的會友和家眷都閑得無聊,他們見沫若等人來了,立地聚集攏來,說這道那,不知有多少離合悲歡。晚上沒有電燈,森森然好象回到了原始時代。「五年春事倥傯過,獨倚南樓悵晚風」,沫若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夜風風雨雨,夢東夢西。次日不得不跟自己熟悉的一切告別,白果樹的無言留給他連綿的思念,他俯身拾起一枝被昨夜的狂風吹折下來的枝丫,想拿回城去放在花瓶中供養,沒有想到那鴨掌形的碧葉中間,還夾著一個青青的果實。

  回到天官府,沫若托朋友另找房子,他不想再在這裡居住。朋友考慮到近郊黃山離市區不遠,夏天也比較涼快,想在那邊為他物色住處,便把這個想法告訴他,而他卻毅然決然地說:「黃山我不去!那是皇帝住的地方啊!」原來黃山高處有一所別墅,蔣介石經常住在那裡。

  天無絕人之路,郭沫若自有他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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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敏:《學者·詩人·戰士》。

  四十二

  「有官本不重,無官身更輕。」擺脫了羈縻已久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機構,沫若想更自由自在地從事文藝創作和學術研究。一九四五年四月,他開始主持中蘇文化協會研究委員會,陽翰笙仍做他的副手,曾一度代理他的工作。中一路黃家埡口的中蘇文協所在地,一對活潑的石獅子蹲在門口,伸出大半截舌頭,歪首嬉笑著,好象是對新來的研究委員會主任表示歡迎和敬意。

  就在這一年的四月底,蘇聯紅軍攻克柏林,五月初希特勒失蹤(後來才知道是自殺了),德國隨即簽訂了無條件投降書。沫若應新任蘇聯大使彼得羅夫之邀,出席了使館舉行「的勝利酒會」。五月二十八日晚,蘇聯大使館費德林參贊登門造訪,帶來蘇聯科學院一封信,邀請郭沫若和丁西林(1893—1974)赴莫斯科、列￿格勒參加該院第二百二十周年紀念大會,會期為六月十六日至二十八日。這自然是很光榮的事,多年的心願得到了這樣意外的滿足。可是蔣介石於六月五日召見時只表示准予赴蘇,而旅費卻分文不給。沫若先是通過翁澤永的關係,向中央銀行借了三千美元,後又得到友人、北碚管理局局長盧子英的支援,撥來民生公司文化基金委員會資金一萬美元供他使用,沫若隨即將三千美元退還給翁澤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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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李萱華:《郭沫若在北碚》,見重慶文聯和社科院編、1985年9月版《重慶市郭沫若研究論文集》,並參閱筆者1983年5月訪問翁植耘談話記錄。當時郭老在蘇聯十分節儉,只化了四、五千美元,餘款於回國後悉數奉還盧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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