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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時至一九四〇年九月,隨著國民黨頑固派策劃第二次反共高潮,蔣介石終於採取更毒辣的一手,突然下令免去郭沫若第三廳廳長職務,調任政治部部務委員,另安排國民黨反動分子何浩若擔任第三廳廳長。同時,他親自下了手諭:「凡在軍事委員會各單位中的工作人員一律均應加入國民黨。」於是他安插在三廳的親信,立即在每個三廳工作人員的辦公桌上都擺了一張國民黨入黨申請書,並在三廳本部金剛坡下三塘院子內召開動員大會,揚言「要革命要抗戰,就必須留在三廳,而要留在三廳,就必須加入國民黨」。在座的沫若再也聽不下去,他拍案而起,針鋒相對地說:「入黨不入黨,抗日是一樣抗的;在廳不在廳,革命是一樣革的!」並當場打電報向當局辭職。他的言行鼓舞了三廳全體進步人士的鬥志,大家都表示與他共進退,也紛紛提出辭職書。會後,即在會場裡擺開書畫台,沫若壯懷激烈、意氣風發地振臂揮毫,連連題贈諸同志。其中有一副對聯,特別引人注目:

  大河前橫流水今日
  生氣遠出明月雪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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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跡見《東海》1979年第8期。

  李可染等人盛讚這一聯寫得氣勢磅礴,堪與「易水寒」媲美。人們看著聯語都在沉思:廳長語重心長砥勵我輩,要在寒冬雪夜皎潔發光,從國民黨頑固派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奔赴革命的長江大河。

  「金剛矢誓,堅似金剛」。最後導致三廳進步人士集體總辭職,儘管新任廳長好話說盡,也無法「挽留」大家。為此,已經回到重慶的周恩來,特地找政治部新任部長張治中(字文伯,1890—1969)談話,說:「第三廳這批人都是無黨無派的文化人,都是在社會上很有名望的。他們是為抗戰而來的,而你們現在搞到他們頭上來了。好!你們不要。我們要!現在我們準備請他們到延安去。」這一下可急壞了張治中,連忙說:「等我報告了蔣委員長再說。」幾天後,蔣介石召見了郭沫若和陽翰笙、杜國庠、馮乃超、田壽昌等人,安撫說:「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你們不能離開。」沫若表示:「我們在朝也是抗戰,在野也是抗戰。我們離開了政治部,也一樣抗戰嘛!」蔣介石有意避開話頭,成竹在胸地說:「我與文白先生已經商量過,想另外成立一個部門,還是由第三廳的人參加,仍然請你郭先生主持。」這個部門就是文化工作委員會,仍屬政治部,其宗旨據說是「對文化工作進行研究」。沫若等人不便於當面硬頂,便表示回去考慮考慮再說。他們向周恩來作了彙報,恩來說:「蔣介石劃圈圈,圈不了我們,可以跳出來幹嘛!掛個招牌有好處,我們更可以同他們進行有理、有利、有節的鬥爭,展開我們的工作。」大家研究以後,決定答應蔣介石把文化工作委員會的擔子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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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陽翰笙:《第三廳——國統區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一個戰鬥堡壘(五)》,《新文學史料》1981年第4期。

  一九四〇年十月文化工作委員會正式成立,仍分城鄉兩地辦公,本部設在重慶市內通遠門外天官府街七號,鄉間地點是賴家橋全家院子。郭沫若為主任委員,陽翰笙、謝仁釗為副主任委員,周恩來為指導委員,專任委員有沈雁冰、沈致遠、杜國庠、田壽昌、洪深、翦伯贊、胡風等,兼任委員有舒舍予、陶行知、鄧初民、侯外廬、王昆侖等,原第三廳約有四五十人也大都被沫若請了回來。文化工作委員會下設三個組:第一組從事國際問題研究,第二組從事文藝研究,第三組從事敵情研究。為了造聲勢,以顯示進步文化界的力量,沫若等人與恩來商量,並征得張治中同意,於十二月七日假座純陽洞中國電影製片廠所屬抗建堂,以政治部名義舉行了招待晚會,向文化界、新聞界正式宣佈文化工作委員會的成立。那天有四百餘人應邀出席,「賓主相洽,極一時之盛」。會上,張治中、孫科、沈鈞儒等相繼發表演說,「盛稱筆桿之功」。沫若則接過話頭,最後在致詞中說:「抗戰本身即為文化運動之發展,我文化界同人抗戰以來,精誠團結,以發揮其無比力量,今後更盼加強團結,筆桿一致對外,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文化工作委員會更望能與大眾合作,並請多多幫助,本人願全力追隨。」席間,田壽昌、舒舍予、洪深、馬彥祥等人先後登臺表演,救亡歌曲、川江號子、京韻大鼓、京劇清唱、詩歌朗誦不絕於耳。兩周後沫若「猶有餘興」,他把寫在兩張宣紙上的簽名單拿出來,請人裱成一橫軸,然後補題七律一首:

  四百餘賓聚一堂,水銀燈炷競輝煌。
  慰勞血戰三杯酒,鼓舞心頭萬燭光!
  筆劍無分同敵愾,肝膽相對共籌量。
  醉餘豪興傳歌曲,聲浪如濤日繞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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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1940年12月8日《新華日報》報道。
  手跡見《社會科學》1984年第1期。

  這幅簽名軸,後來一直掛在天官府七號樓下中廳裡,象徵著團結和進步,激勵文工會全體人員同仇敵愾,「相期永不磨」。

  文化工作委員會可以說是第三廳的繼續,不過它已不能象三廳那樣以國家機關的名義去宣傳群眾、組織群眾,國民黨當局明文規定「只能做研究工作,不然從事對外政治活動」。就這樣讓他們捆住手腳嗎?不!沫若領導大家,一方面利用其政治部所屬團體這一合法地位,積極開展有利於抗戰的工作;另一方面跳出這個圈子,以個人身份參加廣泛的社會活動。文工會經常舉辦文藝講座、文化講座、國際問題講座、國際問題座談會和各種形式的報告會,如請老舍講小說,請馮玉祥講《三國演義》,請張志讓、鄧初民、王昆侖、鄒韜奮、沈鈞儒、張友漁、章漢夫等人講《歐戰給予我們的教訓》、《軸心國春季攻勢的展望》和《四年來國際形勢的演變與我抗戰》,每次差不多都是沫若親自主持。這樣以學術活動的方式廣泛聯繫群眾,深受廣大群眾的歡迎,推動了抗日民主運動的高漲。

  當希特勒軍隊進逼莫斯科的時候,國民黨御用文人龔德柏受其主子指使,公然散佈「蘇聯必敗」的論調,為蔣介石進一步賣國投降張目。郭沫若與陽翰笙等人決定給予迎頭痛擊。便借中蘇文化協會舉行蘇德戰爭座談會,在請對軍事問題素有研究的屈武來主講的同時,把龔德柏以及其他主張「蘇聯必敗」的人也請來發言。會上,屈武畫了一幅軍事形勢圖,從蘇德雙方力量消長的情況和戰爭的趨向,論證了德國必敗。龔德柏等人固執己見,仍然叫嚷莫斯科必將被德軍攻克,甚至料定日本必然要在某年某月某日出兵進攻西伯利亞。沫若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按作戰地圖細細分析了蘇德戰爭的形勢,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說明希特勒所謂三星期佔領莫斯科的奇談早已成為泡影,從而指出:「對蘇德戰爭的認識和分析,必須以事實論事實,不能拿不著邊際的,只作空想妄談。」當時,龔德柏等人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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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蘇聯,為人類自由幸福而戰著!》,1941年7月16日《新華日報》。

  有許多活動沫若是以個人身份參加的,同樣也產生了不小的社會影響。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借觀音岩《新蜀報》營業部,為作家們提供「賣字捐款勞軍」的場所,沫若書寫了不少抗日詩詞和聯語,與老舍成為此次賣字售出最多者。為了效法屈原的精神,使詩歌成為民族的呼聲,他還與重慶的詩人們聯名發出倡議,定端午節為詩人節。在首屆詩人節慶祝會上,他懷著滿腔深沉的愛國熱情謳歌屈原,說:目前是考驗屈原精神最突出的時代,他的詩可以叫上官大夫、令尹子蘭發抖,他的詩也可以鼓奮無數戰士為摧毀強暴而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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