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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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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六年四月四日,沫若在家中接待來訪的青年詩人蒲風(1911—1943),從自己的詩歌創作經歷一直談到中國詩壇的新動向,對新詩的形式、創作方法和詩人的組織等一系列問題都發表了看法。當蒲風問及為什麼近來少有詩作時,沫若坦然答道:「主要的原因,大約是生活上的限制吧,其次是頭腦已向理智方面發展,沒有餘暇來致力於詩歌了。」他把希望寄託在年輕一代詩人身上,盼「努力化除個人的意氣,堅定思想上的立場,作時代的前茅,作大眾的師友」。在此前後,他曾就詩歌創作問題,與許多愛好文學的青年通信,還寫了《七請》、《關於天賦》等文章以答疑。 一九三七年春,東京的一部分留學生公演曹禺的劇作《日出》,扮演女主角的是剛從復旦大學畢業來到日本留學的封禾子(即鳳子)。演出的第二天晚上,沫若前往劇場觀看,遇見了日本著名戲劇家秋田雨雀(1883—1962),他已經是來觀看第二次了。秋田老人誠懇地表白道:「中國人的確是天才,象《日出》這樣規模宏大的劇本,日本很少見;尤其是象封小姐那樣的演員,日本是自從有話劇運動以來,從不曾培養出過的。」沫若謙遜地說:「封小姐還是一位大學生呢。」「是啦,」秋田立即補充道,「我昨晚同她談了好一會,所以中國人的確是天才。」老人那一頭的銀髮,都好象蕩漾著誠意。沫若聽了這話,確實感到自豪,是的,中國人的確是天才!數日後,封禾子等人往須和田拜訪沫若時,沫若和安娜殺雞買魴熱情款待,並在玉版箋上題了一首七絕贈送給她: 海上爭傳火鳳聲,櫻花樹下囀春鶯。 歸時為向人邦道,舊日魴魚尾尚赬。① -------- ①見鳳子:《雨中千葉》,1981年8月16日《光明日報》。 他一邊寫,一邊還向她解釋「火鳳聲」、「魴魚赬尾」的含義。 ……年年月月,赴不完的約會,謝不絕的來客,沫若的流亡生涯一點也不清閒。單是設在東京三閑莊的雜文社,他每月至少要去一兩次。一九三五年五月由東京左聯支部陳辛人、魏猛克、林煥平、林林、邢桐華、任白戈(1906—1986)、杜宣等人創辦的這個《雜文》月刊,沫若可謂特約撰稿人,也還參加了東京左聯支部,實際上他是刊物的顧問。《雜文》是在東京編排印刷,然後寄到上海向國內發行的,出到第三期就引起上海反動當局的注意,隨即被禁絕。大夥開會商量對策,沫若建議:「就改名《質文》吧,歌德有本書叫《質與文》。」於是刊物改了名又繼續辦下去。質文社為了宣傳革命文學理論,還發起編印「文學理論叢書」,由沫若帶頭從馬克思、恩格斯的德文原本《神聖家族》中摘譯了後半部,取名《藝術作品之真實性》(後改名《藝術的真實》),被列為該叢書第一種,於一九三六年五月正式出版。除《質文》之外,得到沫若幫助的,還有《東流》、《詩歌》(後改名《詩歌生活》)和《留東新聞》等刊物。另有一些進步留學生李春潮、覃子豪、李華飛、彭澎等人,也在郭沫若的支持下,創辦了一個文學刊物,並由他提議取名《文海》。 對於青年人的要求,沫若是有求必應。他為王亞平的《都市的冬》題簽書名,為張白衣的《信號》、甦夫的《紅痣》、張天虛的《鐵輪》、周而複的《夜行集》、金祖同的《甲骨文辨證》、楊凡的《文學論》等書作序,為丘東平、臧雲遠等人審閱、修改文稿,為馮和法、陳文彬等人籌辦「不二書店」提供書稿。他認定「青年是文化的創造者,文化是青年的產物」,未來的世界是屬他們的,故關心、愛護、提攜他們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職責。當他知道邢桐華懂俄文,便對他說:「《戰爭與和平》我不想再譯下去了。我只從英文參照德文來譯,你就直接從俄文原著翻譯下去吧!」邢桐華表示願意一試。於是,一九三六年十月十日出版的《質文》第二卷第一期上刊登了這樣一則預告: 《戰爭與和平》……前由郭沫若先生英文譯至中文,惜功成半途而罷!現在郭先生願將自己權利讓與邢桐華君,俾從原文直接翻譯,完成翻譯界壯舉。邢君現根據比留考夫監修托爾斯泰全集,蘇聯新版托爾斯泰全集,並參照英日譯各種全集,著手翻譯。 遺憾的是,結果邢桐華未能真正接譯,直到四十年代初,才由他的朋友高地完成了這樁譯事,斯時郭沫若對高地也同樣給予了支持。 當郭沫若如此不遺餘力地栽培年輕一代的時候,魯迅不顧地域的暌違,也於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間從上海來信、來稿,鼓勵和支持雜文社的青年朋友們,主張左翼文藝界都應當大力加強團結,並表示要與郭沫若攜起手來一同對敵。他在信中還說:看見郭沫若在《雜文》上發表文章很高興,因為國內反動統治者的法西斯壓制,左翼作家的作品已經很難發表出去,這時候郭沫若能出來發表文章,進行各種活動,那是非常重要的,但也要設法避開反動當局的注意。①魯迅這封給雜文社的信曾由魏猛克送給郭沫若看過,沫若心悅誠服,報以會心的微笑。東京的文學青年們見到這兩位「五四」新文藝運動的旗手和闖將互通音信並致意,受到了很大鼓舞。他們也積極支持沫若的事業,聽說他早就懷有翻譯馬克思《資本論》的志向,留學生們曾為此發起募捐,每人自願資助日幣五元,作為該書中譯本的印刷費。②可惜當時國內沒有一家書店敢冒這個風險,以致未能如願。 -------- ①據猛克:《關於左聯的一些回憶》,《湘江文藝》1978年第10期。 ②據筆者1982年12月30日訪問羅永麟談話記錄。羅是當年在日本的留學生。 「心有靈犀一點通」,魯迅關心在日本的文學青年,郭沫若也在關心國內的文學青年。就在魯迅與雜文社書信往來不絕期間,沫若也在頻繁地與上海《宇宙風》雜誌的編輯通信,同樣一再強調: 目前處在國難嚴重的時代,我們執文筆的人都應該捐棄前嫌,和衷共濟,不要劃分畛域。彼此有錯誤,可據理作嚴正的批判,不要憑感情作籠統的謾駡。(以前的左翼犯有此病,近因內部糾正,已改換舊轍矣)這是我的一點小小的意見,你們如肯同意,我決心和你們合作到底,無論受怎樣的非難,我都不再中輟。① -------- ①見《宇宙風乙刊》1939年3月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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