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郭沫若傳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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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畢竟是最複雜的動物,「說人是一種力量與軟弱、光明與盲目、渺小與偉大的複合物,這並不是責難人,而是為人下定義」。郭沫若當然同意狄德羅的這句話,而且他絕不否認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就在他為國家的前途、民族的生存憂患深如蒼海之際,他還有另一種難於向人啟齒的隱私,即由於個人行為不檢點而釀成的禍害。一九三三年十月三十一日,他在致小野寺直助的信中說: 且說我萬分慚愧和悔恨的是,今年三月末一時尋開心,由僅僅一次不潔的行為感染了淋病(外表尚無顯著表現)。在此期間,我傳染給了妻子。她忍耐了很久,但是現在病勢已經相當嚴重,症狀已經明顯地表露出來。今天早晨開始自行檢查了小便,發現有多量菌絲和類似之物,至此才感到吃驚,不過已經沒有辦法了,真是自作自受。我不忍心看著妻子熬受病毒之苦,所以想儘快徹底治療,已請當地婦產科醫生看過。現在非常希望能找一位信得過的醫生,如果您在東京或千葉有知交,拜託您能為我們介紹這樣的婦科醫生。恩德無量,不勝感激之至。① -------- ①原信為日文,現存小野寺直助的女兒小野寺和子處。郭沫若落款標示的日期為11月1日,信封上的郵戳卻是10月31日。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沫若夫婦的病才得到了根治,儘管沫若自己也曾一度很悔恨,但終究不及安娜那樣認真和傷心。 〖第八章 「了無風處浪頭高」〗 二十二 三十年代在日本留學的青年,心目中最崇拜兩個人:一個是魯迅,一個就是郭沫若。許多人都想就近與郭沫若相識,特別是東京左聯支部的盟員,一直在積極爭取他的支持和指導。鑒於沫若的處境,他很難廣泛接觸青年們,但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一次參加這類活動的機會。 一九三三年冬,一個大雪紛飛的黃昏,沫若應從上海來到東京的一家書店老闆的邀請,往早稻田大學附近的下宿屋有明館晚餐,順便與青年作者杜宣晤面。飯前,大家圍坐在火缽周圍的蒲團上,隨便交談著,由於初次相見,杜宣不免有些拘束。沫若聽說杜宣是江西九江人,便問道:「我在高等學校上學時,有個同學是你的同鄉,回國後就一直不知他的下落,他的名字叫蕭仁炳,你知道嗎?」杜宣立即回答說:「他是我私塾的老師,我來日本前還去看過他哩。」沫若感到十分詫異:「怎麼蕭仁炳去教私塾了?」杜宣趕快作了解釋:「他回國後找不到職業,窮愁潦倒,只好回到家鄉,在一個小廟裡收了幾個學生,靠此糊口度日。」幾句話勾起了沫若對故國的深深懷念,和對國民黨政府禍國殃民的無比憤慨,他把手中捏著的「希望」牌紙煙擲在火缽裡,突然站了起來在室內踱著方步,忿忿不平地說:「這真不象話,他在帝國大學是學地質的,是一位胸有抱負、學有專長的人,竟找不到一個工作,這是怎麼樣的國家啊!」杜宣看他真誠坦率,一點都不矜持,從此談吐再也沒有什麼顧忌。① -------- ①杜宣:《夏夜星空》,見三聯書店1979年5月版《悼念郭老》。 一九三四年五月,青年畫家傅抱石(1904—1965)在東京銀座松阪屋舉行《書畫篆刻個展》,沫若不但為他的許多作品親筆落款題詩,而且親自為他主持了開幕式,熱情接待日本著名篆刻家河井仙郎、畫家橫山大觀、書法家中村不折、作家佐藤春夫等蒞臨參觀,並協助舉行記者招待會,親自在會場擔任翻譯。日本觀眾對傅抱石的藝術造詣大為驚歎,尤其推崇他的刻有《離騷》全文的兩方雞血石印,認作中國藝術的奇跡,許多人買了他的圖章、字和畫。在日本帝國主義的眼中,中國人向來被視為該受奴役、宰割的對象,而抱石卻以他的高超的藝術表現出中國人民的志氣和尊嚴,這委實令沫若欣慰。他覺得這次展覽雖然收入並不怎麼可觀,但替中國人確實是吐了一口氣。為了進一步擴大影響,他勸抱石再開一次個展,並表示自己願向一般有購買力的社會人士推薦。 一九三五年十月五日,沫若應邀往東京神田區中華基督教青年會演講,題為《中日文化的交流》。他以《莊子》中的一段典故作引子,說古代有個越國人逃亡國外,幾天後看見本國的友人便很高興,幾個月後看見一般的本國人也非常高興,一年後看見貌似本國的人竟也高興極了。正是「去人滋久,思人滋深」,自己離開祖國已經八年,現在能有機會與這麼多的骨肉同胞見面,真是再高興也沒有的了。這一番滿懷深情的話語,使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家鄉與親人團聚在一起。接著,他含義深長地談了中日兩國文化交流的歷史,說資本主義以前的文化是從中國流到日本,資本主義以來的文化是從日本流到中國,然而前者得到了成功,後者卻失敗了,原因何在呢?絕不是因為中國人的頭腦比歐洲人以及其他地方的人劣等。他有心舉了一個令人振奮的例子:德國學者康恩從非洲人、澳洲人、歐洲人和中國人的四種民族中,各取了一百個頭蓋骨來衡測它們的容量,測量結果表明,頭腦大的,中國人居多,頭腦小的,中國人居少,而且最大的頭腦中國人也比歐洲人多,最小的頭腦中國人則比歐洲人少。為此,沫若激動地高呼: 我希望我們中國人 利用我們的優秀的頭腦, 批判地接受既成文化的精華, 努力創造出更高一級的新的文化! 會場上掌聲雷動,群情沸騰。坐在頭兩排的日本的刑士們幹瞪兩眼,一聲不吭。混雜在人群中的被國民黨反動派收買的幾名反動留學生卻騷動起來,他們歇斯底里地狂呼「打倒共產黨郭沫若」,並往臺上亂扔梨和蘋果。沫若神態自若,面不改色,對他們嗤之以鼻。幾天以後,他在青年會主辦的小報上刊登了兩句打油詩:「權宜梨兒作炸彈,妄將沫若叫潘安。」 可算作對這夥歹徒的絕妙報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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