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郭沫若傳 | 上頁 下頁
二六


  這時,沫若越來越認清了文學與革命的不可分割性,第一次提出了「文學革命」的口號。一九二六年三月二日,他在《文藝家的覺悟》一文中公開號召:

  朋友們喲,和我表同情的朋友們喲!我們現在是應該覺悟的時候了!我們既要從事於文藝,那就應該把時代的精神和自己的態度拿穩。

  我們現在所需要的文藝是站在第四階級說話的文藝,這種文藝在形式上是現實主義的,在內容上是社會主義的。——我在這兒敢斬釘截鐵地說出這一句話。文章在《洪水》上刊載出來後,很快有人投書編輯部,熱烈歡呼沫若「『斬釘截鐵』的高舉起第四階級文學的鮮紅旗幟」,誠懇地表示願站在這面旗幟下做「一個小卒」。同情和擁護創造社的青年人日益增多,創造社自身亦感到需要進一步發展,尤其應當成立自己的出版部。達夫主張最力,沫若亦很同意。經過一番醞釀,由周全平擬訂了具體計劃,決定採取募股的辦法,小至五元一股,大至五十元一股。這個消息一見報,遠近的青年翕然響應,連一些中學生也省下了零用錢來認股。《創造社出版部章程》規定:「本部組織之目的在打破出版界惡習,謀社內外優良刊物發行之便利。」這不是一個商業化的書局,而是讀者和作家的公開的合作機關。該部設股東會、理事會和監察員會,由郭沫若出任理事會主席,成仿吾任會計兼總務,郁達夫、周全平等為理事。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創造社出版部在上海正式開張,後來還在廣州、武昌、揚州、長沙以及日本設立分部。不過這時候,沫若已經離開上海到廣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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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翔梧:《沫若,我要站在你的旗幟之下》,1926年《洪水》半月刊第11、12期合刊。
  《創造社出版部章程》、《總部第一屆理事名錄》,均見1926年12月1日《洪水周年增刊》。

  十五

  向來喜愛文藝的郭沫若,竟與教育也有一定的緣分。別的不說,單在上海,先後就有好幾所大學邀請他任教。

  一九二五年四月,沫若應聘去大夏大學任講師,教《文學概論》,每星期兩節課。報酬雖然微薄,不過並沒影響他熱心教學的情緒,他很想乘這個機會認真鑽研一下,把平時創作過程中的一些直感,結合近代醫學、生理學、心理學的知識來一個昇華,以求得系統的理性認識,在這個基礎上形成有獨到見解的「文藝的科學」。為此需要閱讀大量的參考書,但他無錢購買,連圖書館都沒有的大夏大學當然也無法滿足他的要求,他只好遠道去北四川路內山書店借閱或立讀。這個特別的顧客,一開始就得到了店主內山完造(1885—1959)的多多關照,日後兩人成了親密的朋友,並經內山介紹,與日本大眾文學作家村松梢風有過一段交往。

  沫若常常從環龍路寓所乘黃包車趕到學校——嚴格說,這哪兒是什麼學校,只不過是校方借來開散學的一座舊公館。他在教室不象教室、禮堂又不象禮堂的房間裡上課,從文學的胎元形態入手,尋求出「文學的原始細胞」,即純粹的情緒世界。他舉出了實例加以說明:當初幼小的和兒看見迷人的博多灣和可愛的月亮,總要反復呼喚:「呵,海!呵,海!呵,海!呵,月亮!呵,月亮!呵,月亮!」這可以說是表現了兒童的情緒世界的詩,由此才引出了沫若自己的詩《新月與晴海》:「兒見新月,遙指天空;知我兒魂已飛去,遊戲廣寒宮。兒見晴海,兒學海號;知我兒心正飄蕩,血隨海浪潮。」兩相比較,形式上後者比前者複雜,但節奏完全一樣,只是字裡行間所表現的情緒明朗化了。然後沫若又以這「文學的原始細胞」為對象,進一步分析研究文學的創作過程、感應過程和進化過程,從而構成文藝總論;再在總論的基礎上,按詩歌、小說、戲劇講述分論。這樣豐富的內容可惜還沒講到一半,由於「五卅」運動學生參加罷課而終止。以後沫若不願繼續受聘,他將講課的部分內容整理成《文學的本質》和《論節奏》兩篇文章,公開發表在《學藝》等雜誌上。

  《學藝》是中華學藝社的刊物,郭沫若系該社成員,曾被委任為總事務所編輯科幹事。一九二四年十一月間,他還應邀擔任了學藝大學籌備委員會委員。一九二五年八月學藝大學正式成立,他受聘為文科主任兼教授,並主持學藝圖書館工作。但終因與董事林騤、教員曾琦等人的矛盾,而於年底辭掉了該校的職務。

  沒想到上次晤面後不久即奔赴廣州工作的瞿秋白,已經向廣東大學推薦了郭沫若。一九二六年二月廣東大學寄來了聘書,請沫若去擔任文科學長。烏煙瘴氣的上海當然不值得留戀,革命形勢風起雲湧的廣東的確令人神往,這是沫若「希望所寄系著的唯一的地方」,便立即回信表示接受邀請,並要求添聘郁達夫和王獨清,結果達夫被聘為英國文學系主任兼教授,獨清為文科教授,還有先期到達廣州的仿吾已在做文科兼預科教授。老朋友們將重新並肩戰鬥在一起,沫若以無比喜悅的心情在胸中勾畫著新的藍圖。

  三月十八日,沫若將家眷以及創造社的事務都託付給周全平,即與郁達夫和王獨清乘「新華」輪由水路南下,二十三日早晨安抵廣州。不料途中方五日,從北到南竟發生了兩大令人震驚的事件:啟程之日,段祺瑞在北京殘酷鎮壓集會反對日本干涉我國內政的學生,釀成了「三·一八」慘案;第三天,蔣介石在廣東藉口共產黨「陰謀暴動」而逮捕中山艦艦長李之龍,製造了「三·二 〇」事件。沫若到達廣東時,羊城還處在「三·二〇」戒嚴期中,市面上的氣氛有些緊張,來碼頭迎接的仿吾趕忙將這兒的現狀告訴了他。他們按照事先的約定,一同來到林祖涵(伯渠,1885—1960)家接洽,在這裡第一次遇見了毛潤芝(澤東,1893—1976)。與這位久仰大名的文學家見面,潤芝顯得分外高興。「人字形的短髮分排在兩鬢,目光謙抑而潛沉,臉皮嫩黃而細緻,說話的聲音低而娓婉」,這便是毛潤芝初次留給郭沫若的印象,但不知他有否察覺,面前的這位大詩人耳朵相當背,當他低聲介紹廣東和全國革命運動情況時,詩人只聽清楚了兩三成。

  林祖涵當時擔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兼農民部長,平時對廣東大學的工作非常關心。他把郭沫若等人引進廣東大學,學校已經開學。三月二十七日,沫若即參加了第七十二次校務會議,討論籌備中山大學委員會等事宜。為了紀念孫中山,廣東大學擬改名中山大學。學生們獲悉郭沫若、成仿吾、郁達夫等不遠千里南來,都已先後到校就職,深感榮幸,特發起於星期天(三月二十八日)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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