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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仕在北洋·京都北京 第一章 國殤(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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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主義列強早等著生意上門。這些拿著槍炮的金融家,在武昌起義時,就看好袁世凱。他們毫不懷疑他的才能,都等著這位總統為對付他的敵人找上門來要錢。他們知道,這位大總統的信譽在外國金融市場上付得起巨額的利息。於是立即由五國的銀行組成銀行團:英國滙豐銀行法國匯理銀行德國德華銀行日本正金銀行俄國道勝銀行由滙豐銀行的禧禮爾、匯理銀行的賈粹爾、德華銀行的柯德士、正金銀行的小田切、道勝銀行的基爾裡組成談判代表。 現在最缺少的就是疏通雙方的翻譯問題了。要疏通如此眾多的代表們的語言交流,實在不是一件易事,這樣的人選寥寥無幾。各國在京大使館推薦的人物中,都一致提到了辜鴻銘,不論哪國駐京人員都早已聽說和見識過這位的語言天賦。歐洲諸國的語言、即使日本語言,也時常從他口中滔滔冒出。看來這件差事是非他莫屬了。終於,銀行團的首腦禧禮爾最後決定,聘請辜鴻銘做銀行團談判的翻譯。 辜鴻銘到北京後,深感變化巨大,此時的北京早已不再是他前兩次來過的帝都了。男人們頭上的辮子不見了。長袍馬褂還套在人們的身上,然而那種雍容華貴的官服和正宗的大紅頂子消失了。人們在更加混雜、更加塵土飛揚的大街小巷踱著永遠拖遝的步子,整個一副落泊樣。女人們大多還有小腳,然而再不是從前那般深居閨房,羞答答繡花刺字了。年輕女子的腳已是一雙天然的大腳丫子,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說起話來縱聲大笑,毫無顧忌。更有甚者,燙了一頭彎彎曲曲的亂雞窩頭髮,穿上一雙高跟鞋,一件旗袍做得緊紮紮的,要知道什麼,就看得到什麼…… 辜鴻銘深為歎息,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辮子、長袍馬褂雙梁布鞋更耀眼更奪目了,更值得珍惜了。看到那些時髦男女們的裝束,他總忘不了告誡一聲:「別以為穿西裝、著皮鞋就很時髦,那不過是西洋人的無聊玩藝兒而已。」他整日裡坐在家中,研讀詩書。鑽研中國文化,時常有中外客人來訪。每次神聊,總忘不了教訓西洋人一番,替中國人出口氣。 五國銀行團派人前去迎請辜鴻銘,辜鴻銘反正無事,也不好在家坐吃山空,有意謀些事做做,但他是不會出門去求人的。不過,既然有買賣上門,那也不錯,遂告訴來人說:「區區小事一樁,完全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那人一聽他願意,趕緊說:「只要先生願意,什麼條件都好說。」 「那好,我這條件很簡單,開價是6000銀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人吃了一驚。說:「6000?太多了吧!」 辜鴻銘聽他這一說,頓時笑道:「你以為我只值你們那些辦事員那一點銀子嗎?告訴你,少一分我也不幹。」 那人口中應承,心裡卻說,你這價也開得太高了,不要以為非用你不行。看來,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誰知他回去這麼一報告,禧禮爾大喜,能聘到這樣一位語言天才,名震西洋的學者,那是太好了,對其他諸位說道:「6000,值,太值了,別的人也許一兩銀子都不值,但辜先生卻值得這6000元。」 就這樣辜鴻銘當上了五國銀行團的翻譯,一口流利的英語、德語、法語、日語,解決了銀行團諸公不少困難,使他們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令他們大為高興,辜鴻銘也日進鬥金,很是風光。 最後袁世凱痛下血本,於1913年4月26日在北京訂立《善後借款合同》,借到二千五百萬英鎊(約二億八千萬銀元),年息五厘,打八四折,另外還控制了全國鹽稅的徵收。 條款一簽下來,辜鴻銘大為感歎…… 銀行家是在天晴時硬把雨傘借給你,而在下雨時收回的人。 辜鴻銘狠狠敲了他們一記,而這些洋鬼子卻更黑,狠狠地敲了袁世凱一棒。袁世凱又狠狠搜刮百姓一遭。 辜鴻銘整日裡除坐擁書城、潛心研究中國文化外,便是高談闊論,罵人罵世,過得逍遙自在,內心裡卻難以寧靜。住在天子禁宮邊上,紫禁城的落日總使他想起中國文化的命運。高高的威嚴紅牆困住了他的思緒,夜望帝宮,令他心潮難靜;展開先聖列賢的經典,總令他神游于偉大的古聖先王時代。那裡才是幸福、和平、寧靜的世界啊!如這般的現狀,只有地獄可能還有些相似!紫禁城,紫禁城,只有那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神色,還在訴說著一種夢幻、和平、寧靜、幸福,還在訴說著一種光榮——萬方有罪在予一人……可惜,這些偉大的夢幻都被一道高高紅牆圍住了,困住了,眼看就要斷絕了! 在這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太陽的天空下,在深廣迫人的暗夜中,辜鴻銘揮筆上陣。他的背後站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他要借助于先賢們的智慧偉業,讓這個世界重見星光。 這個世界正走火入魔,西歐國家早已被金銀的臭氣熏昏了頭腦。武器被鍍上金銀的光亮,時刻都會刺刀見紅……血還流得不夠,整個污穢的世界仿佛只有血能清洗。 辜鴻銘的心情是多麼沉重啊!他仍在講著笑話,仍在高歌放談,然而此時的他只是大笑之後,繼之以涕淚,涕淚之後,複繼之以大笑,這大笑像笑彌勒身旁的一副對聯: 開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大肚能容。容天下不平之事。 1914年,陳友仁在北京創辦英文報紙《京報》,慕辜鴻銘大名,以每月350銀元的重酬,特約他每天寫一篇專稿。辜鴻銘欣然領命,日草一稿,大肆抨擊共和制度,批判歐美諸國的強橫,大受歡迎。然而這兩人卻都有一身番仔脾氣,彼此不讓。陳友仁是立定反對帝制,為共和披荊斬棘的。不久兩人就分道揚鑣,各以自己的筆在世界上為中國呐喊,為中國爭顏面。他們兩人雖然道路不同,但都有一身錚錚鐵骨,非碌碌政客庸庸群僚為一己之私可比,鼓足勇氣,為一個他們熱愛的家園——中國,擂鼓助威。可惜,他們心目中的這個巨人像是中了蒙汗藥,睡得太死,太深,太沉了。你擂得太響了,她不過夢囈一聲。「我先前也闊過一闊呢。」 接著翻身又睡去,她的皮太厚,太麻木,太不容易接受刺激了。 【陳友仁(1875~1944),祖籍廣東香山縣(今中山市),出生於西印度洋群島的特立尼達。西名尤金·陳,精通英文,不會說中國話。1912年春,回到北京,任北洋政府交通總長施肇基的法律顧問。1914年創辦英文報紙《京報》,自任總編。1924年任孫中山秘書。1927年出任武漢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1932年續任國民黨外交部長,因力主抗戰,被迫去職。1933年參加福建事變,失敗後赴法。1937年後閒居香港,1944年病逝於上海。】 辜鴻銘、陳友仁、伍朝樞三人同列孫中山讚譽的中國通英文的三個半中的三個。 辜、陳二人鬧翻後,辜鴻銘自告奮勇給另一家北京的英文報紙《北京每日新聞》寫專稿,不要稿酬。但有一條件,他寫什麼就登什麼,不能刪改一字。辜鴻銘鼓動一支妙筆,文彩斐然,報紙銷量直線上升。但是一個半月內,他就連續寫了三篇主張納妾的文章。主編急了,迫於教會等各方面的壓力,請他不要再寫這類文章了,辜鴻銘大為生氣,怒駡:「你是接受了美國人的美元還是娶了美國女人?你的報紙要不是我哪有今天,那些美國人沒有出息,不敢娶小老婆,你也跟著嚷。」 弄得那主編哭笑不得。只好中斷與他的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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