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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仕在北洋·幕府二十年 第五章 首入帝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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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在處理人才問題上,一直十分矛盾。作為封疆大吏,他十分注意引薦、培養和任用通曉近代知識的人才,謀士辜鴻銘,即是位通嘵世界事務的專家,見解學識,膽量氣魄均屬一流。特別是他的任氣忤物,無所不罵,無所不譏,能為明主張之洞賞識,足見謀士對明主之敬佩,明主對謀士的優容。一時,張之洞幕下人才濟濟,這也是謀士辜鴻銘極敬佩的。同時他又向清廷大量推薦人才,晚清名流學者自稱門生,出其門下者無數。 當此,天下日益混亂,局勢不明,舉天下之人皆在尋求不同的方式,既為自己的發展,也為帝國的前途,紛紛攘攘,一時魚龍混雜,泥沙俱下。 革命的風潮已吹來,弄潮的革命者用報紙作為陣地,多是單身上陣,騎匹瘦馬,向大清王朝挑戰。1903年,章太炎、鄒在《蘇報》上,大罵清王朝,嘲「載湉小丑、未辨菽麥。」 張之洞即刻表現出與章、鄒不共戴天的仇恨,雖然最後沒有將章、鄒容捉拿歸案,但可以看出,張之洞的嗅覺已發現吹覆大清王朝的颶風即將登岸了,他決心全身心投入撲滅這場大火。 清光緒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張之洞奉旨入京,辜鴻銘隨行。辜鴻銘首次得見天朝威風,大發感慨。 1903年初,張之洞奉旨入京陛見,帶著辜鴻銘、梁敦彥起程,五月十六日抵達京師。此時正值晚清重臣李鴻章去世,輿論一致認為張之洞將握政柄,大受重用。但此時朝中親貴以滿族為主,慶親王奕劻為首的一班大臣因張之洞秉執大權、帶頭策劃東南互保,對他大為不滿,因此被涼在一邊,進退維谷,尷尬之極。幸喜此時,清廷正籌議全國學制改革,張之洞素以知學著稱,特別是在湖北興學育才,名聞遐邇,乃當今第一通曉學務之人,於此中利弊認識最深,清廷遂委任張之洞會商學務,由他主持了一系列教育制訂制度的工作。 七月,設定《約束遊學生鼓勵畢業生章程》八月,奏定《約束出洋遊學生章程》、《獎勵遊學生章程》十二月,奏進和通過《重訂學堂章程》。 此年正當癸卯年,所以稱「癸卯學制」。這是我國正式頒佈的第一個在全國範圍內施行的學制,施行到辛亥革命為止。以後,民國年間提出的幾個學制,也與此大同小異。 張之洞在制定學制時,同辜鴻銘反復討論,最後,決定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主旨,強調:「中國聖賢經傳無所不包,學堂之中,豈可舍四千年之實理,而鶩數萬裡外之空談。」 著名史學家王國維先生質問:「若不改此根本謬誤,則他日二科(指經學、文學二科)中所養成之人才,其優於占畢帖括之學者幾何?而我國之文學經學不致于墜於地不已,此余所不能默然而息者也。」 張之洞的這種觀點還受到當時主張西學的梁啟超等人的駁斥,留日學生尖銳抨擊說:「(張之洞)平日守數千年文章詩賦之舊,傲然自負為通學,耳食一二西事,知之未全。便又自以為深通西學,于文明之學術,未嘗夢見,亦未肯虛心求益。」于此可以看出張之洞一身執持不移的漢宋學術精神,昧於世界大勢,津津樂道於此邦文物制度,由此入於魔障,終以「新政」竟其一生。 而首次來到天朝帝都的辜鴻銘,一方面協助張之洞會商學務,更大的注意力放在帝都風範上。這裡是天朝的心臟,神話般的東方巨龍之首,這裡的一切都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神話——天朝上國,萬邦來朝。精心安排,色彩威嚴,簷飛角鬥,莊嚴肅穆的紫禁城,從南到北,一字排開,前門、天安門、午門、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在一條中軸線排列著。靜,靜得肅穆;大,大而無外。紅牆碧瓦在夕陽下顯然竟是如此的浩大,莊嚴。天壇、地壇、日壇、月壇、頤和園、北海、荒草淒淒的圓明園無一不在訴說著什麼! 如此帝京,恰合了書鴻銘夢幻中的中國,禮數之邦的氣派。 而那一班大臣們更令辜鴻銘心儀已久,欽佩不已,令他想起了當年蔡錫勇給他講的大臣風範。 當年,蔡錫勇在廣東同文館學習英文,隨後奉派前往京師同文館學習。蔡錫勇一行到達北京後,徑到京師同文館,下車,卸下行李,即有一位長須飄飄的老翁,歡喜迎入,慰勞備至,隨即帶他們到館舍,引導這些學員,遍觀各地。每到一處,必親指點,這裡是齋舍,這裡是講堂,這裡是飯廳,帶著他們看了每處地方,一直和顏悅色,興致勃勃。 這一群學員以為不過是個年老長者,此處一般管事的人而已,都不以為他是什麼大人物。這時,參觀完了,老者詢問他們:「諸位,吃過午飯沒有?」 學員們齊聲回答:「沒有。」 老人即召來提調官,學員們見一位紅頂花翎的官員立即侍立一旁,態度無比恭敬,學員們才知道這老人乃當日之宰相文祥文中堂也。 辜鴻銘當年聽到後,即有恨不早生數十年的想法,感歎前輩大臣之風度,非常人可及。更佩服文祥遠略過人,在當時曾國藩等大肆興辦洋務,建造船廠、槍炮廠之時,首先倡導設立同文館,培養洋務人才,學習西洋語言文字學術制度,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非如此不足以消除外患。 不料此時一到北京,權傾朝野的袁世凱這時已非吳下阿蒙,駐守京師的多是北洋軍隊,為了巴結張之洞,袁世凱特派軍隊到張之洞寓所守衛。不久張之洞到天津,去見袁世凱,謀士辜鴻銘亦隨侍在側,袁世凱一副巴結逢迎之態,令辜鴻銘大為看不起。 會談後,袁私下里拉著辜鴻銘吹牛,說:「湯生兄,西洋人練兵,秘訣在什麼地方?」 辜鴻銘見他這一問,即回答:「最重要的是尊王。」 袁世凱即順著他的話往下問:「我曾聽說你用西文寫有《尊王篇》,尊王的意義,我倒很想聽聽。」 辜鴻銘聽他這一說,知道這個圈他是鑽定了,當下毫不客氣地說:「西洋各國,凡大臣寓所,有派軍隊守衛的,都是出於朝廷特別的恩賞,現在香帥入都,你竟派軍隊替他看門,以國家的軍隊巴結同僚。士兵們見你以國家軍隊巴結同僚,則士兵知有你而不知有國家,一遇效命疆場,將士各為自己的領兵統帥,臨陣必致彼此不相救援,如此,雖然步伐齊整,號令嚴明,裝備先進,士兵嫺熟,也不可能打勝仗。因此說:練兵的秘訣,第一是尊王。」袁世凱討個沒趣,怏怏說不出話來。辜鴻銘卻對帝都大僚信心盡失,感歎不已,無限傷感,自言自語:「現在不僅士兵不知有國家,而且各省督撫屬下大小官員,也只知有督撫,哪裡還知道有國家啊!行伍中人又有什麼值得責怪的呢?中國不必洋人瓜分,早被自己瓜分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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