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風雨半支蓮 | 上頁 下頁
六五


  第三十二回當官的賈雨村來他家了,賈政叫寶玉去會客。他「心中好不自在……寶玉一面蹬著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爺和他坐著就罷了,回回定要見我。』史湘雲一邊搖著扇子,笑道:『……還是這個情性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願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地會會這些為官作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物……』。寶玉聽了道:『姑娘請別的姊妹屋裡坐坐,我這裡仔細汙了你知經濟學問的。襲人道:『雲姑娘快別說這話。上回寶姑娘也說過一回,他也不管人家臉上過的去過不去,咳了一聲,拿起腳來就走了……幸而是寶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鬧到怎麼樣,哭的怎麼樣呢……』寶玉道:『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若他也說過這些混帳話,我早就和他生分了。』」寶玉和湘雲、寶釵的友好關係,但只要勸他學仕途經濟,他就毫不客氣,可見他對當時肮髒的官場疾惡如仇的心理。

  第三十六回寶玉與襲人議論道:「……『那些個鬚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必定有昏君他方諫,他只顧邀名,猛拼一死,將來棄君欲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戰,猛拼一死,他只顧圖汗馬之名,將來棄國於何地!所以這皆非正死』……『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趁你們在,我就死了,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屍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為人,就是我死的得時了。』」寶玉這些話,似乎荒唐,細品其深刻的含義,不禁使讀者靈魂震撼。「自此再不要托生為人」這話表明了他看透官場的虛偽、沽名釣譽、爾虞我詐,損人利己等。如果他遇到「階級鬥爭」獸性大發作的年代,想必就會更是「再不要托生為人」了。

  (七)雪芹光耀千秋

  雪芹寫寶玉是女媧補天時剩下的一塊石頭,扔在了青埂峰下。自歎「無才不堪入選」,其實他不是無才,而是他與世事格格不入,不能成為女媧補天的一塊石頭,他是拆天派不是補天派。在那個社會裡他得不到愛情,他灑脫的性格必然為周圍環境所不容,他生於斯,卻不能溶於斯,不如淹沒在清爽的女兒淚中,這就是他最大的悲哀。

  在大觀園裡,他努力營造朦朧的平等、博愛、民主、自由的空氣,也確實使他和那些女孩子得到歡笑。但他的理想終究是烏托邦。在那個社會環境裡,大觀園是無法長存的。果然被甯、榮二府的掌權人搗得粉碎。他最心愛的黛玉被壓抑得病入膏肓;寶釵搬出了大觀園;睛雯和小戲子受誣衊後又被轟走;湘雲要出嫁了,不能常來;迎春被當作還債品嫁給了中山狼,終日受虐待。為此他還以詩表達憤懣。

  沉痛一夜秋風冷,吹散菱荷紅玉影。
  寥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汙棋枰。
  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

  寶玉的所追求的真善美雖成齏粉,但作為美好理想的藝術形象,卻長留人間、光耀千秋。我想這也是曹雪芹的偉大之處。他十年不平常的辛苦,不僅創造了中國藝術形式最完美的小說,也最早地用小說呼籲一個民主、自由、平等、博愛的社會的能來到人間。也正因為如此,《紅樓夢》的魅力永存不衰。在全國為一本書而設研究會的也只有《紅樓夢》,而且是具有世界性的「紅學會」。

  二、電視劇《曹雪芹》的難產

  (一)「等著坐監獄吧!」

  曹雪芹十年成書歷盡磨難,我們製作電視劇《曹雪芹》也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

  《石頭記》當時雖然流傳很廣,卻遭到非議,因此有人擬修改其書主旨。據此傳說,我們寫雪芹聽到他的書的主旨將要被人篡改時,他掙扎著病危的身體,奔向那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他悲痛地呐喊:「歎只歎尚未盡訴群芳滅,等身事業猶未結。若被那妙手偷天巧換月,豈不是一把辛酸淚空撇。姐妹情深難酬謝,永懷遺恨抱殘缺。蒼天待我太苛虐,生不惠我又催別!」

  當我寫這些悲戚的唱詞時,仿佛也在傾訴自己的命運,蒼天對我也太苛虐啊!20餘年的右派生涯,使我失去了愛情,失去了事業,失去了親情,失去了朋友。我覺得曹雪芹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也是五四以來多少前輩的理想,最後必會在祖國,在人間實現。因此我嘔心瀝血地去創作劇本、去組織資金、去參與攝製和製作。

  作為掌握經費的實際的製品人,在上海我不住賓館,只住在離上海電視臺不遠的市文化局辦的美琪招待所,七元一夜的床位。我要省下錢來完成攝製,還要不時的宴請導演、主演、攝像等。

  當時已有人預言:「拍大型電視劇那麼容易,籌了那麼多的錢,要泡湯了,看鐘鴻怎麼交代,等著坐監獄吧!」

  壓力是沉重的,失眠老病加劇了,每晚我用花雕酒將自己灌醉、方能入夢。

  但我終於克服了千難萬險,完成了10集戲曲電視劇的拍攝。當我和上海電視臺音響兼製作王小峰同志做完最後一針(電視專用名詞)時;當小峰將全部做好的母帶入盒,捆在我的自行車後架上,我推至美琪招待所時,天色已明。

  回想拍攝過程,更理解社會的紛紜複雜,人心的良莠不齊,創業的辛酸苦辣。

  (二)遇伯樂

  首先我無日無夜地讀資料、琢磨,與原作者徐淦生、趙其昌一次次研究、辯論、修改。一年後,終於完成再創作。我在《京昆通訊》上印出劇本,到處徵求意見與支持。

  上海京劇院著名鬚生演員言興朋看完劇本後,非常喜歡,專門來信願意合作,自薦主演。言興朋是京劇言派創始人言菊朋的嫡孫,形象文雅、挺拔,聲腔清亮、圓厚。他來信中說:「拜讀《文星淚》(最初定的劇名)後很興奮,這樣的作品近年來很少見,立意新,情節生動,文學性強,是一部難得的佳作。曹雪芹這個腳色創作難度較大,但為塑造這個腳色,付出心血和汗水是很值得的,應使這個人物在表演藝術上有所突破。」從選製作單位、選導演、設計唱腔,表演、後期製作等方面,言興朋確實付出了不少心血和汗水。

  中央電視臺著名戲曲導演莫宣、紅學家周汝昌、清史專家朱家溍,名劇作家翁偶虹等閱讀劇本後都十分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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