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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不是一方鍾情加另一方憐憫,
  不是一份奉獻加另一份回報,
  不是一個強求加另一個無奈,
  愛是兩隻心弦合奏的旋律。
  不是精神與物質的錯位,
  不是施捨與掠取的憑籍,
  不是放縱與貪欲的外衣,
  愛是兩顆靈魂的相互撞擊。

  不和諧的家庭一直維持到1995年女兒大學畢業才解體。便於孝順的女兒照料雙親,我們仍是鄰居,仍然是朋友。

  在我們分手後的10年中,趙其昌在曲藝界貢獻不小,為許多曲藝演員寫作了許多好唱段;被中央戲劇學院聘請教授曲藝課;《曲藝》雜誌連續發表了他的講義,他被北京市文聯評為「優秀曲藝藝術家」。我為他的成就高興,他有三個孝順的女兒,是他的幸福。

  十一、物極必反

  物極必反。『文化大革命』這個運動的規模和時間都超過了1949年後的每一個運動,整整十年。

  1976年1月8日周總理因癌症去世,終年78歲。4月1日,自發到天安門悼念周總理,聲討操縱文化大革命的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四人幫的群眾近10萬人。

  4月4日群眾達到200萬人次以上。全市工廠、院校的學生都出動了,花圈從紀念碑周圍一直擺滿到天安門廣場,又由廣場擺到了對面的金水橋,還擠佔了長安街街道。詩詞隨著花圈飛揚。悼念伴著口誅與筆伐,到處是激昂慷慨的朗誦、講演和控訴,表達對總理的懷念,發洩對四人幫的憤怒。我印象最深刻的詩,是:

  灑淚祭雄傑
  欲悲聞鬼叫,
  我哭豺狼笑,
  灑淚祭雄傑,
  揚眉劍出鞘。

  鐘建一這時已經24歲,跳樓摔碎的腳跟早已治好,在和平里的一個街道工廠當衝床工兼業餘理論教員,獨立居住在我們永安東裡那個簡易的獨單元裡。他熱情地、不顧一切地參與「四·五」運動。而我估計「中央文革」對群眾殘酷的鎮壓必會到來,我非常擔心他的安全,每天下了班就騎車去看他。連續半個月,群眾活動一直發展到羅列四人幫的罪狀。

  4月4日當晚中共中央政治局開會,決定採取緊急措施。市委立即調集車輛,連夜把全部花圈、標語等送火葬場銷毀。

  4月5日,在「還我花圈,還我戰友」的口號下,群眾同在場的民兵、警察和戰士發生衝突,江青等豈能容忍,血腥的鎮壓開始了。抓、打……

  在鎮壓開始的第二天傍晚,我推開建一的房門一看:一片狼藉。書籍被扔得滿地都是,櫥櫃敞開、床上、地上散扔著被翻出的衣物,可就是沒有建一,但鍋裡的飯還是熱的,切好的菜還沒炒。啊!兒子!你果然被抓走了,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痛苦地想著:「兒子!你在哪兒?」時針已走至夜九點,兒子還是沒有回來,何處去尋?何處去打聽?一個摘帽右派,誰會幫你?一陣恐怖,無情襲來,嚇得我心房發顫:江青對反抗他們的人能放過嗎?他們對毛主席當年的親密戰友都毫不留情地往死裡整,對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百姓那不是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嗎?只怕兒子這次永遠回不來了。我突然號啕痛哭,誰也聽不見我的哭聲,除了那四壁氤氳的黑霧。

  我度日如年地企盼著上帝在冥冥中的同情。居然在20幾天後,我終於等回了親愛的建一。我一邊給兒子洗衣服,一邊聽兒子講他的歷險記。兒子說:「那天我正在紀念碑臺階上分析『物極必反』的道理,忽然就上來幾個警察抓我,聽眾攔警察,警察就大揮警棍,而且跟著又蹦出十幾個便衣,我怕他們打傷群眾,多抓人,就讓大家快散開、快逃。到了拘留所,扔了一星期才開始審訊。我和審我的公安人員進行辯論,他們說不過我,看來他們心裡也是同情我的,態度還好。抓的人很多,他們也很累,稀裡糊塗地瞎審一通,拘留所也裝不下了,就把我們放回來了,但還讓我們每天去派出所彙報。」

  我又一次失而復得親愛的兒子,但此場虛驚非同小可。兒子從此變得凡事必辯,而且辯得極細,可能在拘留所天天和審訊員辯論的結果。

  「四、五」運動被鎮壓下去。文化大革命似乎接近尾聲,毛主席也仙逝。可人們心中都在打鼓,也在盤算:毛、朱、周不在了,劉少奇等一大批領導幹部已被打倒,難道就讓萬惡而無知、無能的「四人幫」來執政嗎?傳聞外省區掌有軍權的老將已開始躍躍欲試,如果四人幫正式宣佈執政,各路人馬紛紛起兵攻打北京,那不形成混戰局面?遭殃的還是老百姓啊!就在人們擔心的時刻,有天早上一起床,就聽見外面放鞭炮。急忙忙出門一看,只見街道的牆上刷著大大的標語:「四人幫倒臺了!」「江、張、姚、王被逮捕!大快人心!」我和看標語的人們一起歡呼。破壞文化的「文化大革命」終於結束了。1976年以葉劍英、李先念、華國鋒為代表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採取果斷措施對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實行隔離審查。感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很有魄力的幾位領導人,終於將全國人民置於死地的萬惡的四人幫拉下馬來。

  偉大的林肯說過:「你們可以一直愚弄一部分人民,你們也可以一時愚弄全體人民,但是你們決不能一直愚弄全體人民」這就是四人幫的下場。

  幾乎任何人談起「文化大革命」,無不對那段瘋狂恨之入骨。

  亞裡斯多德曾說:「人,在最完美的時候是動物中的佼佼者。但是,當他與法律和正義隔絕以後,他便是動物中最壞的東西。」泰戈爾也說:「當人是獸時,他比獸還壞。」

  「文化大革命」這場浩劫,毀滅文化、毀滅人性、毀滅經濟、毀滅生靈、特別是毀滅良心……給中國人民帶來的苦難是罄竹難書的。

  巴金老作家在文革後,曾提出應建立一個「文革博物館」,就是讓世代子孫知道這段歷史,不忘記這段歷史,永遠記住歷史的教訓。相信巴金的願望終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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