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飛去的詩人-徐志摩傳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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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九) 五月二十日晚間,志摩陪同泰戈爾一行離開北京,前往山西省參觀訪問。 在燈火通明的火車站,泰戈爾向北京揮手作別,志摩向微音揮手作別。 接連數天的重新接觸,志摩心頭的死水又激起了漣遊。他無法不時時感受到微音的氣質與風度的魅力的吸引,他無法不讓情與愛的新芽嫩葉從心靈的朽枝上萌發出來;但是,他又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地向她傾吐衷腸——他知道,她已是屬思成的了。 徽音站在歡送的人群中,頭裹一條薄紗巾,風姿綽約,氣度雍容。拋看出了志摩眼中的傷感和黯然,她用她的理解、寬容、持重和蘊靜的眼神撫慰著他。 「再見!再見!」 「旅途愉快!」 「多謝!謝謝!」 賓主在互致高情別意。 志摩無限惆悵地向微音慢慢揮手。 「志摩,再見!」微育向車窗跨前一步,誠摯地喊著。 志摩把頭扭過去。突然,他飛快地打開黑色公文包,抽出一張箋紙,從襟袋裡拔出自來水筆,刷刷地寫起來: 我真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話,我已經好幾次提起筆 來想寫,但每次總是寫不成篇。這兩日我的頭腦只是昏沉 沉的,開著眼閉著眼都只見大前晚模糊的淒清的月色,照著 我們不願意的車輛,遲遲的向荒野裡退縮。離別!怎麼的 叫人相信?我想著了就要發瘋。這麼多的絲,誰能割得斷? 我的眼前又黑了! 汽笛聲出其不意地尖叫起來,火車車頭煙囪裡冒出一股濃濃的白霧。 站台上的工作人員吹起哨子,揮動小旗。簇招在火車車窗下面的送客往後退了兩步。 志摩一下子愣住了。 他探頭出窗。徽音在向他揮手。 一陣震動,火車啟動了。 志摩怔怔地擎著沒有寫完的信,對著徽音,悲愴的熱淚湧了上來。 車軸鐵輪發出節律的轟響。站台上的人退後了,遠了,模糊了。 一隻溫熱的大手搭上了志摩的肩頭。另一隻手抽掉了炮手中的信紙。「給我吧。」 志摩猛然回頭:是恩厚之。 五月二十一日晚抵達山西太原。二十三日泰戈爾在文瀛湖公園演說,志摩作翻譯。他們參加了各教育機關舉行的歡迎會,並遊覽了晉祠。 五月二十八日,志摩陪同泰戈爾回到上海。 再見,古老的國度,熱情的人們!我帶著美好的記憶去了。 志摩站在老詩人身邊,在海輪甲板的欄杆旁,看著漸漸退後的碼頭和送別者,告別了上海,告別了中國,東渡去日本訪問。 「親愛的老戈爹,您在中國,有什麼東西遺落嗎?如果有的話,我以後郵寄給您。」 「沒有。沒有什麼了,」泰戈爾慈愛地望著志摩,「除了我的心之外!」 日本之行,志摩留下了許多洋溢著憂時傷國之悲的詩篇。給予他極為深刻的印象是日本在遭逢大地震的災難之後,全國上下埋頭苦幹重建家國的勇氣和毅力。對比中國的腐敗政局,他不能不感到一種切膚之痛。 結束了在日本的訪問,志摩專程送泰戈爾到香港。 兩入依依不捨地在香港握別。 「我愛中國,愛你們的人民,愛你們的一切。梁啟超先生替我取的中國名字竺震旦,我太喜愛了。我想替你取個印度名字:SUSIma——素思瑪。這樣,我是半個中國人,你是半個印度人。」 「謝謝您,老戈爹!我也喜愛這個印度名字。但願從此開始,我們兩大民族有更多的交往和更深的友誼。」 「好極了!親愛的孩子,素思瑪,我在中國所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問,你的友誼是其中之一。」 「您給予我生命的啟示,我從您身上獲得了創造的靈感,你永遠是我的老戈爹。」 「你是個極有才華的詩人。我忘不了在離別日本時你創作的那十八首絕妙的好詩裡的最後一首。這幾天,那幾行美麗的詩句,一直在我心頭縈繞。我用我的彭加爾聲吟誦給你聽: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挪拉! 這首詩,我相信,如果讓一位日本少女來低聲吟唱,那一定更動人了!」 泰戈爾擁抱志摩,吻他的前額。 「孩子,跟你分別,我心裡充滿憂傷。我們還沒有分開,我就在想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你了。」 「我的老戈爹,只要您願意,您給我來信,不論您在什麼地方,我都趕來同您相會,哪怕是天涯海角。」 「我……明年春天,想出外作一次遊歷。那麼,我們在春暖花開的時節,同遊歐洲吧。你能出來嗎?」 「能!即使辭去我的職務,我也一定趕來同您相會!」 「徐先生,」恩厚之握著志摩的手說,「現在讓我用英語吟誦您的(沙揚娜拉),作為對您的告別辭吧。」 泰戈爾用彭加爾諾,思厚之用英語,不斷地重複著沙揚娜拉。——沙揚娜拉,沙揚娜拉,不同的語言抒發著同一的情傣。人與人之間,也許相通永遠大於隔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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