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王安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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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作家寫作,離不開社會這個大背景,按拉康的說法:「女性在生理結構在這個男權社會中以一種缺乏或被閹割的形態下進入語言和文化系統。」儘管婦女寫作努力想達到男性文化的成就,但她們的潛意識裡無形中已經接受了這種男子對女人的偏見。 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偏見」呢?王安憶所關心的婦女地位有時不是在社會上,而是在家庭中。她認為回到家庭便是回到了一種自然的生活之中。在一個搞得非常舒服安逸的小家庭中,女人自自然然地履行她們的義務和職責,犧牲,忘我,道德純潔做個好妻子,好母親,說白了就是當個「家庭裡的天使」。這種「淑女」型的女人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王安憶的心理需求。從而也滿足了「他」的社會秩序即女人——家庭的;男人——社會的。所以也是男人對女人的要求,這是一種對男人看來是「真正女人」的崇拜」。 小小的時候她們就在一起了。 小小的一座城,她們總是不間斷的練功。 她請他幫忙開胯、扳腿。 她們觸電般地接觸。 她成了一兒一女的母親。 她一片聖母般的溫柔。 ——《小城之戀》 王安憶小說中的敘事人稱全是以第三人稱出現,這種敘事方式本身就很明顯。敘事者通過自己的化身構築起一個獨一無二的宇宙,她創造了這個宇宙,她在這個宇宙裡能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具有上帝一般神仙的能力。她可以任意對她的男女主人公善惡美醜在一種十分理智的情況下進行道德評判,這種異常清醒的把自己完全淩駕於作品意蘊之上的歷史性觀照,使敘事者完全變成了真理的締造者。 《小城之戀》中的男女主人公在經過了一番急風暴雨式的性愛之後,男人欺辱式地佔有了她,爾後又甩了她,對她產生更大的恐懼。在敘事者眼裡,那個男人便是無能的墮落者,女人便成了受害者,而已是敘事者眼裡一個頗具母親溫柔又十分博大而神聖的受害者。 王安憶實際上是通過她的敘事向人們傳達出這樣一個她潛意識中早已認定了的價值觀念:她認為中國現今的女人就應該如此。女性在整個人類中雖是一半,但她卻又強烈地依附於另一半。雖然人的需要,尤其性滿足是缺一不可的互相滿足。但女人卻缺少男性的生理特徵,因此她沒有創造權。「是空間」又沒有「填塞空間」的動力。這種生理上的差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社會因素。男人與做女人之間並無不同,而女人與做女人之間卻存著尖銳的矛盾。在當今中國,做女人有時往往意味著放棄做人的權力。在這種矛盾面前,女人試圖找一條解脫的途徑,她們結婚、生育,她們想通過家庭來確認個人的地位,但恰恰相反,反而愈加落入了陷阱。 「家庭」的概念在一些婦女心理認為這就是她們的「上帝」。維護家庭的地位,忠於家庭,便是忠於職守。王安憶的《逐鹿中街》在這方面就顯得頗為典型了。她仍然是第三人稱的敘事方式,仍然是全知全能上帝一般把自己變成一個守道德的操縱者。 一個頗有素養的中年女教師,一味地將目光緊盯著她的丈夫,學她懷疑到丈夫有外遇時便採取了整天跟蹤的方式,仿佛她的整個生命意義就是管住自己的男人。讓他全心全意像她一樣愛護這個家庭,愛她。只有這樣,女主人的心態才能永遠保持平穩。她把家庭的穩固看作是她的天職,守住丈夫並管住他讓他同她一塊在她們共同開闢的樂園中尋求幸福,便是她生命中的最大快樂了。可偏偏她的丈夫不是這樣的。他穿牛仔褲和年輕漂亮女孩子下館子,學跳迪斯科,他口口聲聲宣傳要活得灑脫,而且是在抓緊一切時間地盡力使自己的生命活得灑脫起來。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女人整天跟蹤著他時,他非旦不收斂,反而更加得意地灑脫起來。像與自己的女人做遊戲一般地兜著圈子玩。中國的一些男人就是這樣,男人娶個老婆在家,主持家政,但婚後馬上就去尋求新歡,馬上不滿意,馬上覺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妓。」而女人卻不,她們只要拼命守住家庭,而缺乏男人的冒險精神。男人往往在一種冒險行為中達到快感,而女人永遠喜歡過平平穩穩的日子。在她們看來,「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兒身給了男人」就永遠屬他了,這種傳統的「貞節」觀,被男性社會規定為女人的榮譽。 「家庭」作為模式在中國歷史悠久,按部就班的婚姻似乎為女人們找到了安身之處。女人結婚大都不是為了尋求愛的結果,家庭反而是葬送愛的場所。這些「淑女」型的太太們,大凡也不是為了愛,而是通過家庭來證明自己的身價,確立自己的社會地位,其實這種作法本身,就與提高婦女自己地位和鞏固以男性為中心的一夫一妻制家庭一致起來了。鞏固家庭秩序意圖只在於鞏固它所代表的社會秩序。這樣家庭成了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它無時無刻地控制著各種社會生活,當然也控制著王安憶的寫作活動。 王安憶讓自己的女主人公自動放棄社會職業,自動離開生產領域,首先在經濟上淪為男人的附庸,那麼她本人就有希望女人走回家庭小天地的願望。 她也許認為這樣做女人反而會自然些。這在中國也並不足為奇,女作家要想用愚昧落後無知的反面形象來達到一種反思,這樣做的魅力不也是很大嗎? 但歷史終究還是向前發展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作家的意識也在發生著變化。王安憶前後期作品變化很大,但也有充滿了矛盾的地方,這也許是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的緣故。現在談論男女問題,同樣也是個極端複雜的問題。我們大多數女作家寫作,是用男人的語言把自己束縛住,缺乏發現自我價值的勇氣和力量。甚至可以說一些人根本就不想去發現,因為社會化文學傳統是很難輕易打破的。她們在無意識地遵循著這種傳統,而這種傳統就是一種「他」人的話語,於是就自然而然地以男人的經驗說話也就不以為然了。所以作家在反映男女問題時的矛盾心理就顯得那麼紛壇複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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