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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抒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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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抒玉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薰陶下度過童年的。她的祖父是清末進士,重才不愛財,重視子弟們的文化積累。二伯父賀連城學識淵博,能寫詩填詞,又長於書法,擔任過邊區政府的教育廳副廳長。父親賀輯五,一生剛直不阿,「五四」時期參加過反帝反封建鬥爭,一直為辦教育清苦奮力,多年擔任米脂東小的校長,還曾擔任人民政權縣政府教育科長,年輕時讀過馬列主義書籍,接受了革命思想,1941年被選為陝甘寧邊區第一屆參議員。他的思想,深深地影響了子女,曾對大女兒說:「你是家裡的帶頭羊,只要你跟共產黨走,你的弟妹們就會跟著你走這條路。」賀抒玉的大姐在極其艱苦的環境裡,同進步青年一起積極從事抗日救亡運動,1939年初就是中共地下黨員了。母親杜秀蘭是一個城市貧民之女,從小寄人籬下,一貫反對封建壓迫,追求社會進步,是舊社會為數不多的思想開明的婦女。她的文化是在丈夫的幫助下自學的,能讀懂《水滸》、《三國演義》、《紅樓夢》,時常一邊做飯,一邊看書,從中尋覓反抗的力量和人生的光明。抗日戰爭爆發後,當八路軍高唱著「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的雄壯歌曲進駐米脂,杜秀蘭出來做群眾工作,在大會上講演,參加抗日演出。一俟子女長大,參加了革命,她便毅然甩開家庭,也參加了革命。 1940年,陝甘寧邊區米脂中學正式成立,不僅免交學費,每人每月還給一鬥小米的津貼。翌年春,當桃花喜盈盈地爬上枝頭的時候,賀抒玉和姐姐一起考進這所中學。母親說:「這是你們姐妹的福氣,要不是共產黨辦起了這所學校,你們是上不了中學的。」 米脂中學的多數老師是從延安派來的,和學生十分融洽,完全是新型的師生關係。她的語文老師邢立斌(後為貴州省文聯負責人)來自「魯藝」文學系,不喜歡千篇一律的八股文,總是啟發同學從自己親身經歷的生活中找材料寫作文,課堂上總是宣讀那些寫得生活化、生動活潑、言之有物的文章。賀抒玉說:「我的作文多次受到老師的誇獎,於是心中便張開了想像的翅膀。有一天傍晚,我們幾個喜歡文學的女同學,在盤龍山下校門口,依著欄杆暢談自己的未來。有的說,將來要成為丁玲式的作家;有的說,自己的奮鬥目標是當郭沫若;有的說,決心要做新中國的魯迅……」也許,天真的姑娘們的口氣太大了,但她們是真正的剛剛解放了的新女性,這些話是她們心境的真實而自然的流露。她多次講,感謝米脂中學的許多老師的教育、培養,特別是語文老師,第一次啟發她在日常生活中尋找寫作素材,並把她推向文學的王國,去做文學的夢。 那段生活,她有不少難忘的回憶。在她的記憶中,第一篇得到老師讚賞的作文是描寫她第一次參加新式婚禮的歡樂情景和感想。另一篇是《我的奶媽》,寫奶媽的善良和勤勞。賀抒玉降生後沒有奶吃,於是她從小吮吸著奶媽的乳汁長大;視奶媽為親生母親,是她永不變的感情。《我的奶媽》被校刊登載後,老師更是經常熱情地鼓勵她走文學的路。她在《我的路》裡說:「在老師的啟示下,做文學的夢,就像插在少年心靈上一雙縛麗的翅膀,載著大膽的幻想,去天空和大海邀遊,用不著考慮達到彼岸的路途有多麼遙遠,因為,正是那可望不可即的迷人的嚮往,才激發出我對未來的渴望。」 人的成長和環境有關,誰也不能不受它的制約。 奶媽,在賀抒玉的生涯裡是一個重要人物。奶媽給她的不僅是乳汁,更多的是善良、淳樸、勤勞——中國農民的高尚品質。賀抒玉那篇《我的奶媽》已經丟失,而奶媽的形象卻時刻都活躍在她的心裡。 奶媽家住在姬家姬半山腰一間經常剝落泥土的窯洞裡。寬寬的無定河,流著窮人的眼淚,日夜哭訴著。奶媽家窮得一點土地都沒有,丈夫給地主扛長工,有時到山裡開荒,一家人受著生活的熬煎,過著極不順心的日子。他們穿的是補丁衣,吃的是糠炒麵。可是一點點棗炒麵,或從人家樹下揀來的落蒂果子,都留給小抒玉。這顆偉大的慈母心,在賀抒玉的記憶和思想裡,永遠像宇宙中的恒星,閃耀著不滅的光輝,為她的生命播下同情和愛。賀抒五上學以後,每逢暑假,她便乘木船跨過暴漲的河水看望奶媽;寒假,她又踏過厚厚的冰床看望奶媽……她從沒有忘記奶媽!那時,賀抒玉雖是小小的年紀,卻知道為奶媽一家的不幸而不平,像懂事的大孩子,時常背著奶媽獨自抹淚,甚至羡慕梁山泊的英雄好漢,能夠殺富濟貧。奶媽,像所有的母親一樣,以其善良撫育了她,塑造了她的同情心,培植了她對勞動人民深摯的愛。走上革命後,她一想起奶媽,便想起災難深重的家鄉人民,那種捐軀祖國人民解放事業的堅貞信念,就像烈火一樣燃燒起來,以後的創作,也有奶媽給她的營養…… 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裡成長起來的女作家中,不少人是從參加宣傳工作、當演員開始起步的,賀抒玉就是其中的一個。 從小學到中學,她和姐姐都是唱歌跳舞的積極分子。1944年高中一年級,她倆一塊調入剛剛成立的綏德分區文工團當演員。那時劇團所演的節目,除了歷史劇、「魯藝」創作的劇目之外,還配合形勢靠自己現編現演各種秧歌劇,上山下鄉,經常一天三上臺,三天一換防。賀抒玉又瘦又小,除了演小女孩、小男孩,還兼管服裝和道具。雖然她只是個中學生,但那時卻算個知識分子,領導十分重視他們,不斷在現實鬥爭的實踐裡培養、鍛煉他們。她說:「我除了演戲和拉琴之外,主要工作便是和同學們一塊寫劇本。我們晚上演完戲,一回到住處,幾個同志坐在炕上,便討論起劇本來。小小的炕桌上,放著一盞麻油燈,把我們的身影和腦袋投射到圓形的窯頂上。儘管更深夜靜,但我們年輕的肌體裡,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我們把一天當兩天從,心裡倒挺快活。因為我們要從群眾裡湧現出來的先進分子,如抗屬、基層幹部、增產節約的模範、保衛邊區的民兵等有意義的題材,一個個加工成小秧歌劇……」(1983年《飛天》第·8期《迷人而艱辛的事業》)「我是在對劇作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開始寫劇本的。我們每到一個地方,先做社會調查,發現突出的人物和事件,就在真人真事的基礎上提煉加工。」當時劇團裡成立了一個調查組,「魯藝」的岳瑟是組長,賀抒玉為組員。在調查和寫劇本的過程中,嶽瑟介紹她讀了許多蘇聯衛國戰爭的作品及契訶夫的短篇小說,還教她背誦唐詩和宋詞。那時,她和姐姐編寫了小歌劇《喂雞》,演出時姐姐演二媳婦,她演三媳婦,演出效果很好。她曾在子洲縣周家圪嶗深入生活,同鄉下的大姑娘小媳婦拉家常,教她們文化。根據那裡的生活,和創作組創作了歌劇《上冬學》,解放初發表的第一個短篇小說《我的幹姐妹》,實際上也是她那段生活的實錄。賀抒玉說,幹姐妹比許還要真摯的友誼永遠激動著她的心。缺吃少穿而又總對生活和未來充滿愛和理想的家鄉人民,他們心裡的詩情畫意、能歌善舞代代相傳的習俗,他們的真誠與純潔,像一條長長的流水,在她心底的河床裡,從過去一直流到今天,形成她對農民、對家鄉愛的源泉、寫作的源頭。 他們自編自演的小戲,在各地受到歡迎,得到好評。1946年,周揚曾到綏德,看了《喂雞》等劇目,還在劇團裡講了話,熱情地鼓勵大家。由於他的推薦,不久,《喂雞》便在《解放日報》副刊上發表出來。 戰爭歲月考驗著每一個人。她作為一名小戰士,隨軍轉戰,日夜兼程,頂風冒雪、爬山過垠,每天百十裡的急行軍,一連幾天不睡覺的生活是難忘的。她景仰的英雄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士。行軍休息時,她躺在山溝的土坡上,「枕著背包,望著一線藍天,什麼也不想,只盼望早日消滅敵人,建設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安居樂業的新中國。那時節,個人的興趣愛好早已被擠到不顯眼的角落,心中最強烈的感情和革命的需要是和諧一致的。」於是,少年人浪漫的文學夢,變成了艱苦的實際工作,但在勝利的嚮往裡,依然奔騰著奇妙的浪花,閃耀著色彩,文學的種子卻在生活裡慢慢地承受著大地母親愛的體溫。他們集體創作了十幾個劇本,凡演出有較好影響的,後來都由西北人民出版社出版。1951年,西北大區第一次文代會上,還演出了他們創作的大型歌劇《保衛村政權》,《陝西日報》連載後,也由西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單行本。 戰爭,已經變為記憶,化為生活的詩情。 1948年,延安光復。賀抒玉隨文工團調往延安,文工團被更名為西北文工團,她在創作組。不久,她作為女班的班長,跟隨前總挺進新的解放區,進了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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