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茹志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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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苦悶—迷惘—擱筆 六十年代以後,中國社會風雲變幻,文藝界的風浪也一陣緊似一陣。對茹志鵑作品的評價分歧愈來愈大,否定意見在逐步升級,甚至要求她放棄自己的風格,去攀登重大題材的高峰,去描寫「高大全」式的英雄形象。在眾說紛壇面前,她有點拿不准,感到無所措。 1960至1961兩年,茹志鵑已離開編輯崗位,從事專業創作,卻只寫了四篇小說《三走嚴莊》、《同志之間》、《阿舒》、《第二步》。 1963—1964年,文藝界更加充滿火藥味,束縛乃至扼殺文學創作的清規戒律越來越多。許多長於寫重大題材的作家都遭到了批判,何況茹志鵑?「在這風風雨雨中,我惶惶然,茫茫然了,不知怎麼奮鬥才好了」。(《生活經歷與創作風格》,同上)她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兩年間,只寫了《月牙初上》和《回頭卒》。《回頭卒》是她「文化大革命」前寫的最後一篇小說,寫得艱苦極了。「我望著滔滔的江水,硬要讓一個解放初期……的老農,去表演農村資本主義自發勢力的種種。」(《二十三年這一「橫」》,收入《惜花人已去》)一篇作品不是發自作家心靈深處,還有什麼生命力呢? 1964年以後,她除寫小量散文外,就近乎擱筆了。這對於一個風華正茂的作家來說,是多麼痛心疾首的事啊:「我內心是著急、焦慮的,但是無計可施。因為當時形勢要求的,正是我所不能的。我不會處理尖銳的矛盾衝突,不善於寫高大完美的英雄形象,也極少寫過反面人物等等,我願意克服這些弱點,來適應政治形勢的需要(當時稱作時代的要求),可是秉性是難移的。」(同上) 實際上茹志鵑創作上的荒蕪,早在「文化大革命」前三年就已經開始了。在動亂的年代,像她這樣以寫「兒女情」、「家務事」著稱的女作家當然不能倖免,她被戴上「文藝黑線的尖子」、「文藝黑線的金字招牌』等帽子,遭到了無情的批判。 十、第二次攀登——「從微笑到沉思」 烏雲散去,晴空朗朗,茹志鵑終於迎來了百花爭妍的春天。她從上海人民出版社調到《上海文學》,任編委,同年被選為上海市第四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1978年出席全國第四次文代會,被選為中國作家協會理事。 「創作上空白,生活卻在延續,感情是延續的。」(同上)一個在藝術海洋裡頑強探求的人,是不會徒勞的。茹志鵑的追求,果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獲得了豐收的碩果。繼第一篇小說《出山》之後,又一鼓作氣寫出《冰燈》、《剪輯錯了的故事》、《草原上的小路》、《一支古老的歌》、《兒女情》、《家務事》、《三榜之前》、《著暖色的雪地》和散文、報告文學《十二月的春天》、《離不開你》、《紅外曲》及文藝回憶錄等多篇。結集為《草原上的小路》、《漫談我的創作經歷》、《惜花人已去》、《茹志鵑小說選》、《她從那條路上來》等。 上述創作集中反映了茹志鵑創作風格的發展變化。黃秋耘把她的創作歷程概括為「從微笑到沉思」。丹戈將茹志鵑新作概括為四句話:「明快中見沉思,簡潔中見含蓄,柔和中見剛毅,抒情中見冷峻」。 小說較為廣泛、深刻地觸及了社會矛盾,提出了新的歷史時期中的諸多新問題,深沉地思索歷史和人生,透過人物命運和人的價值的深刻剖析,努力探尋一場場政治災難的內因,開掘著生活的岩層,以人民覺醒的智慧開創了新時期反思文學的先河。 《剪輯錯了的故事》是作家「出山」後的一篇得力之作,曾獲1979年全國短篇小說獎。作家通過搞瞎指揮、浮誇風而步步升高的公社書記老甘和堅持實事求是,不畏邪惡而遭打擊、迫害的老黨員老壽的描寫,將筆觸延伸到歷史的縱深,藉以喚回黨的革命法寶之———「實事求是」的優良作風,全文滲透著感人的脈脈之情。 《著暖色的雪地》作家用深沉、哀傷、痛苦的感情寫了一個畫家的人生悲劇,以喚起社會關心每個人的心靈和命運。她把兩位主人公董毓德和章泯比喻為折了槍、壞了舵的難船,通過兩人意外地相遇和撕心的別離,控訴了不正常的政治生活給人造成的災難。茹志鵑以極其嚴峻的目光,審視著時代的鏽斑,進一步顯示出她的膽識和力量。 茹志鵑作品中的鞭撻,有其深度和力度,在同類作品中也是高出一籌的。從中,我們看到了她的心在流血,眼中充滿了淚水。作家的鞭撻依然是屬她自己的。她說:「我不知不覺地在作品中也使用起批判這一武器。……我發現歌頌固然需要洋溢的熱情,而鞭撻需要的熱情則十倍於歌頌。而且這種熱忱,不是洋溢的、輕鬆的,它灼灼於內,到了使人心痛的程度,然後才流於筆端。」(同上) 從歌頌到鞭撻,這一變化說明,一個作家的思想觀點、觀察社會的方式、角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適應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在某一個歷史階段,某一個人生的里程中不能為人們所強求。 《她從那條路上來》作家描摹了舊社會的悲苦生活,並給予無情的鞭撻。是茹志鵑不可多得的一部中篇小說。作品改變了她順應社會歷史潮流的創作趨向,依然保留了原有的藝術風格,並且有了新的開拓。作家通過對也寶純貞心靈和敏銳目光的描述,反映了廣闊的社會風貌,稱得上一幅清新、濃郁的風俗畫。 茹志鵑文革後的作品,在藝術手法上除保留原來的精粹之外,也進行了一些可貴的嘗試,收到了可喜的效果。她在長於細膩的人物心裡刻畫的基礎上,有些篇章使用了現代表現手法,突出描寫、表現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在《剪輯錯了的故事》、《草原上的小路》、《著暖色的雪地》等篇章中,都運用得恰到好處,不給人以腦懂和「飄」的感覺。 其次,為了適應新作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廣度,在小說的篇章結構上,也作了精心的設計和安排,採用「意識流」的時序顛倒或跳躍方式概括時代,將情節一步步推向高峰。 在語言使用上,除保留濃厚、抒情的色彩外,略顯冷峻、深沉、富於哲理,間或也運用較為辛辣的嘲諷,以顯示鞭撻的力量。 茅盾在逝世前幾年,雖然已剩下不多的力氣,卻仍然關心茹志鵑的創作。以其微弱的餘光讀了她的許多近作,比喻為「靜夜蕭聲」。這蕭聲「自遠而來,傾耳聽之,蕭聲如小兒絮語,又如百尺高樓,離人懷念遠方的親人,又有如千軍萬馬,自近而遠。」(茅盾:《〈草原上的小路〉序》) 茹志鵑沿著前輩作家為她指明的路,走過了荊棘叢生的溝溝壑;又帶著無限的思念之情,走向新的生活。她深情地對讀者說: 如今「靜夜蕭聲」又將引我去穿山渡水,爬嶺越峪,去學習, 去追求。……「靜夜蕭聲」這是先生最後對我的要求,也是我新的 努力的開始。(《二十三年這一『橫』》,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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