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茹志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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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自由,毋寧死」 命運如同一隻顛簸的小船,在生活的海洋中遊蕩,短暫的風平浪靜之後,便是洶湧的驚濤駭浪。安寧的日子沒過多長時間,三哥的收支不能平衡了,便寫信要他們去上海設法謀生。 初秋的一天,她和四哥離開杭州。到上海後,兄妹自然無力支撐一個家,二人只好分開。四哥進了一家鐘錶廠做學徒,茹志鵑則抱著生的希望,進了愚園路上的以內馬利孤兒院。這是一所基督教會辦的慈善機構,只收女孩。每日三餐粥,半天做工,半天讀書,晚上便像發瘋似地做禱告。茹志鵑回憶說:「做禱告時,我渾身發冷,腿肚子打顫,我怕極了,心裡只喊著奶奶。記得祖母去世前,姑母曾勸她把我送到尼姑庵去做小沙彌,奶奶不肯。並說:『要死讓我們死在一淘』。如今奶奶不在了,我到底從如來佛的腳下滾到上帝的手掌心裡來了。」(《生活經歷與創作風格》,《語文學習》1979年第回期) 在孤兒院除生活上受到殘酷壓榨外,政治上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命運、前途都得由院方安排決定。茹志鵑對這種囚徒式的生活忍無可忍,她憤怒極了,在心靈深處不止一遍地呼喊著:「不自由,毋寧死」。她決定逃出虎口,尋找生路。她曾以「死」要挾院方放她出去,院方無奈,叫來了介紹人及其三哥,要他們賠償在院裡生活數月的膳宿費。經過一番交涉,三哥終於把妹妹領出了孤兒院。 逃出樊籠的鳥,飛向何方?哪裡是自由的天地呢?她尋找,她迷茫。但生活的磨難使她漸漸成熟,不再那麼單純地為糊口尋找出路了,而是把生的渴望和政治上的自由及今後的前途、命運結合在一起,審慎地選擇著生活道路。她在上海灘的街頭上,東闖一頭,西闖一頭,終於找到一所婦女補習學校。入學不必經過考試,並且可以住讀,補習的課程也可由自己挑選。使她特別滿意的是膳宿費可以按月交付,收費也不算昂貴。茹志鵑把這裡作為臨時驛站住了進去。學校住房很擠,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同房間裡有歇業的舞女,也有從鄉下來的小地主的女兒,窮困的、富有的,成年人、未成年的少女混雜在一起,環境雖很嘈雜,但生活上得到了暫時的安歇。一年來,她在這裡養精蓄銳,精神恢復了,身體也胖了一些,隨時等待著向生命的制高點衝擊。 三哥按月來交膳宿費,茹志鵑只管在補習學校學習。歲月在不知不覺中逝去了,她覺察到三哥的神情一次比一次愁苦,她不願意哥哥被自己拖累,便決定離開補習學校,另找出路。這時,由一位信奉基督的同學介紹,進了一所由美國女信徒在中國開辦的聖經學校,住宿免費,收少量飯費。這裡較之孤兒院自由多了,可以外出,並允許親人來訪,每天還能吃到一頓乾飯。生活上得到了小小的滿足,但精神上仍然感到束縛和壓抑。凡是來這裡學習的人,不問你是否相信上帝,主課讀的都是《聖經》,每天都要枯燥無味的背誦。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那位女主人回美國去了。不久,這所學校也隨之解散。茹志鵑在走投無路的困境中,只好忍氣吞聲地回到姨母家暫住。這一次回去跟過去不同,年齡大了,閱歷廣了,想的問題也比過去深多了。她一面感到中國無望,一面感到個人前途的渺茫,加以環境的不如意,她在痛苦和絕望中煎熬,曾想服毒自殺,了結自己不幸的一生,但因安眠藥價昂貴,才免於一死。 不久,三哥應姨母家人之召赴內地,便將妹妹和四弟一起帶往浙江去找大哥。經大哥的一位朋友輾轉介紹,兄妹二人作為淪陷區學生免費插入天目山武康中學三年級。這對於一個斷斷續續只讀過三年半書的人來說,真是如攀天梯。為了拿到一紙文憑,她咬緊牙關,拼命苦讀。一年以後,以語文尚好,數理化相當糟的成績勉強畢業了。在武康中學讀書時,她涉獵了不少現代文學作品,特別傾慕女作家廬隱及其作品,自己悲苦的身世和作品中淒惋感傷的調子有著強烈的共鳴。廬隱及其作品那種女性的細膩和捕捉生活的獨特角度,對她以後的創作都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茹志鵑從武康中學畢業時,四哥早已回到上海。她把那張來得不易的文憑縫在衣服裡,去追趕四哥。回到上海,暫住在四哥的女朋友家裡,經其父親介紹,到一家私立小學任教。 四、磨筆尖的《生活》 舊中國教師的地位低下,生活待遇微薄。茹志鵑任教的學校亦不例外,每天供一頓中午飯,而每月的工資是無法維持早晚飯的,再由校長介紹去做一兩個孩子的家庭教師。每天從早忙到晚,只能勉強圖個溫飽。艱辛的生活,不時地撞擊著她的創作神經,憤懣和不平充塞在她的胸中,散文《生活》便是她當時思緒的自然外溢。文章寫好後,便寄給《申報》,出乎意料地竟在1943年11月22日的《申報·白茅》副刊上登載出來了。 《生活》是一篇速寫,全文只有八百多字。作品描寫了一個女大學生畢業後沒有工作,看到了一張招聘廣告,就去應試,實際上人家聘用的是供人玩弄的「花瓶」。應試回來後,悲憤欲絕,一氣之下,便把畢業文憑撕掉了。 這是茹志鵑創作上一次小小的試筆,已初步顯露了她的創作才能,孕育了她創作風格的雛形。文章現實性強,內容清新,氣氛濃郁。採用以小見大的手法,反映了知識分子生活的苦難和社會的黑暗與醜惡。文章結束時,採用比興和象徵手法,將撕成碎片的畢業文憑變成數十隻小小的白蝴蝶,在空中高傲地飛著,以增強藝術效果。 文章刊載後,她已離開上海到另一個天地去了,所以作家一直未把這篇速寫包括在自己的創作中。近年來,從事文學研究的人把這篇文章從舊報紙堆中「翻」出來了,並且喚起了茹志鵑的回憶。這篇作品可以算作她磨筆尖最早的一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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