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茹志鵑(1) |
|
作者:孫瑞珍 勇於攀登的人,總有希望到達光輝的頂點,茹志鵑就是一個不畏險阻,在崎嶇的小路上頑強攀登的人。 二三十年代,她伴隨祖母、哥哥在死亡線上掙扎,孕育了執拗、堅強的個性;四十年代,她在革命熔爐裡千錘百煉,鍛造成一名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五十年代,她在和煦的陽光下,踏上了文藝的征程,在編輯工作之余,堅持業餘寫作;六十年代,她跨入了名作家的行列,同時也經歷了困厄和不幸,近一半時間完全擱筆;七十年代,在風浪的衝擊下,她變得更加深邃、成熟、冷靜、堅毅。嚴冬之後,又開始了新的攀登,終於開拓了創作的坦途,完成了創作風格的突破和飛躍。 幾十年來,她頑強探索、孜孜追求,努力採擷生活中的美,著意塑造平凡而高尚的人物形象,奮力開掘從一朵浪花到大海的深度和廣度,不斷創造、發展與眾不同的藝術風格。 從心靈的微笑到深沉的思索,茹志鵑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她留下的深深足跡,記錄了時代變異和創作上的迂回曲折,思想上的矛盾痛苦、嚮往和追求。 一、祖母,世上唯一的愛 茹志鵑,1925年10月30日(舊曆九月十三日)出生於上海,祖籍杭州,上面有四個哥哥,她是全家最小的一個。當這個最弱的幼女來到世界上時,家庭已經破落,父親把老家的房子賣掉了,祖上的繭行也早已倒閉。當時全家的開支全靠姨母接濟,姨父是日本三井銀行的副董事長。她的父親是一個整日吃、喝、嫖、賭、吸鴉片煙的浪蕩子,什麼事都不會做。她三歲時,母系便因患白喉去世了。姨母看透了父親的敗家相,覺得茹家是個填不滿的坑,便先後領養了大哥、三哥二人,其餘丟下不管了。父親怕這個家重負於他,便孑然一身,不辭而別。留下年邁的祖母和幼小的兄妹,從此,她們在祖母的帶領下開始了寄人籬下的孤苦生活。奔走于滬杭兩地,投靠上海的姨母和杭州的姑母。時間久了,姨母、姑母也自覺「包袱」沉重,便不約而同地踢起皮球來了。姑母藉口家裡有一位嚴厲的婆婆,拼命地將老人、孩子往上海推;姨母則認為老人應由親生女兒撫養,硬把他們往杭州踢。於是,幼小的茹志鵑便跟著祖母擠在三等火車車廂裡,每年在滬杭路上往返數次。其實老人和孩子需要他們照顧的實在是微不足道,只是找個棲身之所罷了。在杭州,他們跟著祖母糊火柴盒、磨錫箔;在上海跟著祖母到別人家裡翻絲棉、做女傭,或坐在一無所有的灶披間裡釘鈕扣、縫貼邊。茹志鵑猶如石縫裡的小草,在擠壓中頑強地生長。窮困、孤寂、冷遇和白眼,鑄造了她獨立不羈、自強不息的個性。 悲戚和辛酸伴著茹志鵑步入少年時代。1936年十一歲時,隨祖母和四哥住在上海普志小學樓上,強烈的求知欲催促她在該校上了小學二年級。這所小學是一所規模很小的私立學校,是鐘望陽及其愛人從事地下工作的秘密活動場所,學生們都稱鐘望陽為「小杜老師」。 這裡的學習生活留給茹志鵑的印象是:「戰戰兢兢地坐在老師面前,讀著『從前有一個農夫……』的故事。」她念小學時,年齡比較大了,加上過去缺乏啟蒙教育,學習起來頗感吃力,老師經常在課後把她留下,讓她一句一句地背誦,茹志鵑稱之為「關夜學」,當時她是有些不情願的。 這段生活也給她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她特別喜歡上小杜老師愛人——張老師的課,張老師每天給孩子念一節《大林和小林》的故事,那種新奇神秘的境界,使她受到了最初的文學薰陶,產生了閱讀文學作品的強烈渴望。 然而生活的貧困卻時時纏繞著她。這一年冬天,茹志鵑的大哥已離開姨母家,到美專去學習。一天,他突然闖回家,平時大哥極少回家,因此家裡人都感到意外。他說急需一些錢用,家裡哪有多餘的錢給他呢?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妹妹身上一件禦寒的棉衣,為了幫助哥哥解燃眉之急,她脫下來,一口氣跑到了當鋪。哥哥拿著這帶著妹妹體溫、少得可憐的錢走了;而茹志鵑卻只能躲在家裡,整天不出門。祖母為了給孫女取暖,便把做飯的煤爐拎到屋裡,到了下午,她便被煤氣熏得暈了過去。幸虧四哥有些常識,及時打開窗子,搬走爐子,茹志鵑才免於一死。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上海整天炮聲隆隆,形勢十分緊張,窮人的生活也就更加沒有著落。祖母又帶著四哥及茹志鵑回到杭州,在紫陽山腳下一個大雜院裡租到一間房子住下來。第二年,祖母由於多年生活的勞累,終於病倒,不到一個月便丟下未成人的孫兒、孫女離開了人世,安息在杭州鳳山門外的義塚裡,茹志鵑和哥哥,站在如海浪一般的荒塚地上,茫然不知所措。對於他們來說,即使是顛沛流離的家,也將永遠失去了,黑暗——吞噬了她全部的,也是唯一的愛。 二、孤寂中尋求 祖母過世後,茹志鵑和四哥的生活全由在上海銀行裡做練習生的三哥負擔,每月寄幾塊錢來,除買米以外,還可以買些當菜吃的紅腐乳。不再為吃飯而憂愁了,他們沉浸在讀書的狂熱之中,在四哥背誦《占文觀上》的同時,茹志鵑也背誦起《紅樓夢》裡的詩詞。有一次,兄妹倆心血來潮,決定拼一頓中午飯不吃,省下錢買電影票。他們跑得滿頭大汗,在西湖邊上看了一場電影——《荒江女俠》。第二天又餓了一頓,省下錢又去了那個電影院,結果看到的還是那部片子。用維持中命的食糧去換取一種精神食糧,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啊!小時,她只在蘇州閶門外廣場上,坐著狹長的凳子,欣賞過兩次西洋鏡;在故鄉杭州的城隍山下,見識過幾次猢猻耍把戲,其精神上的滿足遠比不上這次看電影。但這種孩子般的狂熱又怎能長久地維持下去呢?第三天就沒有勇氣再去了。 以後兄妹倆每天在家一邊糊火柴盒,一邊生吞《水滸》,活剝《紅樓》,讀字典,背古詩詞。僅《紅樓夢》她前前後後就讀了九遍之多,其中大部分詩詞,都能背誦如流。她家隔壁住著一戶沒落的書香人家,舊書堆得到處都是。《七俠五義》、《啼笑姻緣》等盡她選擇。讀這種書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只要有空,可以隨意找來讀。誰曾料到,這種少年的嗜好,這種填補孤獨的盲目行為,竟為她後來的創作準備了五顏六色的鋪路石子。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