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菡子(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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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她有一篇不被注意的小說《不屈的手指》,寫一個燒火的啞子,但頗有典型意義。他不會說話,卻什麼都懂,愛憎分明。他的語言是「手勢」,被捕後就以「手勢」進行鬥爭,咒駡反動派。最後他被敵人裝到麻袋裡,扔進洪澤湖壯烈犧牲。作者最後寫道:「啞子什麼也看不見,他大聲嚷著,一顆永不屈服的忠誠的心,正使他有許多話要最後告訴活著的人們。他也最後一次懊悔自己是一個啞子。……就在他被拋向湖面的時候,人們也似乎看見一隻從麻袋裡伸出的手,一連數次比劃著『八字』,又挺著那不屈的大拇指,這就是人們聽到的他的最後的語言;人們並沒有看見他沉下去,大家仿佛覺得他已飄向湖面上紅霞所在的地方,走進太陽裡去了。」 這篇富於神話色彩的小說,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是善良的人們以同情之心,表達著善良願望,還為啞子編出神奇的傳說:他沒有死,毛主席給他治好了喉嚨,在做著宣傳工作;他被龍王請去了,分管洪澤湖,並讓四方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作為一位女作家,菡子是最能體察女子的心理特徵的。她幾次同我談起活躍於前線的女性的戰鬥生活,這使人想起她的《前方》。這篇小說寫一個把自己的矜持、溫柔、堅貞的感情都獻給前方的典型的女性形象,代表著革命女戰士的主要特徵。在她的「溫柔」裡,既有崇高的信念、生活的莊嚴,對未來的憧憬,又有通常人們所感受的親切和友情。這是「她」和「她們」,在戰爭歲月裡給予戰士們的溫暖和力量。這篇小說裡的主人翁,不能說是作者的化身,但有她的體驗和感情。 跨過令人絕望的年代,菡子回過頭來看一看自己走過的一長串腳印,心裡有辛酸、自豪,有興奮、教訓。「過去」,總是一面鏡子,既能照自己,也能照別人。菡子說:「我們祖國的山山水水,分明始終被我熱愛著,這是我們偉大革命集體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又是在我生活道路中常常遇見的閃閃的燈光。我習慣了在這樣的燈光下生活並且前進……」(《萬妞·作者後記》)。於是,她又寫作了,《賣鵝》、《探親》、《焚》等短篇小說,便是她在中國新的歷史時期,奉獻給期待於她的最初的禮物。這些作品是《萬妞》一類作品的延續和發展,描寫了農村人民真誠、善良的美德——如太陽一般溫暖的人情美。 菡子筆下的戰爭生活、官兵關係、軍民關係等重大題材的表現,是豐富動人的。綜觀她的全部小說創作,其成就主要在解放後。 作品的孕育,很像十月懷胎,即使是天才,對所捕捉的題材也有個消化——認識、醞釀、再認識、再提高——的過程。菡子的小說,是在戰爭的年代裡孕育的,直到解放後才陸續誕生。她說過,以前「我經常忙於工作,也不願脫離波瀾壯闊的現實生活,因此很少有寫長篇的完整時間,這樣我就向散文和短篇小說發展了……」解放後,她不僅在小說創作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績,更以散文寫作著稱於文壇。 七 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菡子的痛苦、歡樂和思考,幾乎都溶進了安徽和江蘇的風風雨雨。1960年,她被選為安徽省政協委員和省文聯委員,並任《安徽文學》編委。但翌年她才有了發表作品的權利,同時被中共中央宣傳部列入「四十名作家」之中,1962年,中央工作組為她甄別平反,撤銷一切處分。這時,她對文學創作的欲望不減、抱負尚在,但首先要找一個自己熟悉而熱愛的地方落戶。菡子說:「我一直敬羨魯迅先生以他所處的時代人物的命運,創造一個個典型,他在江南語言使用方面也為我開拓了道路。我要在對魯迅著作的學習中,努力寫出有我們時代風貌的江南農村各種人物。於是我作了深入江南農村和進行創作的十年計劃,並立即在江南找點。」經中國作家協會安排,上海作協同意,她即到江蘇,先後任宜興、吳縣縣委常委,但她不是「官」,而是「民」,在田野,有她奔忙的身影,在農舍、茶館有她與老農、小夥說古論今,同姑娘、媳婦促膝談心的聲音。 菡子在給一位山村青年的信裡說,在她的經歷中,比較迷戀山村。山裡人「勤勞純樸,語言豐富,他們文化低,對世事家務表態,不善講演,也不會用書面敘述,倒發展了口頭文學、民間故事。而且山區有山區的特點,歷史、地理、風景,值得明眼而有心的人持久地觀察、體會。六十年代初和最近續寫的《鄉村小曲》和《鄉村小曲續篇》,就是三年困難時期拜農為師的一點成績。現在想來,還是那一段生活最美,比較順手地寫出來,也靠持續一年半與山村人民的親密相處。」 寫的那組直抒胸臆、情致宛然、清新動人的「江南白描」,除《鄉村小曲》之外,還有《新莊之晨》、《自豪的黃黴時節》、《水鄉秋寨》、《清水埠頭》等,均是明快歡暢、膾炙人口的抒情詩式的散文佳品。 風格即人,文如其人,散文尤其如此。散文是最有風格的文體,菡子終於在這塊園地上建立了自己的風格。菡子沒有寫過詩,但人們都說她是一位詩人。 她在生活和鬥爭中尋找著詩,發掘著詩意。 菡子曾一再說,「親切動人的散文都是有詩意的。」她認為,生活本身的光輝就是詩意的火種,「生活在我們偉大的時代,就不難在一人一事一景一物中發現詩意,頑強、堅貞、謙遜、大公無私正是我們無產階級性格的特徵,它常常見之於行動,在日常事物中透露出來,反映了我們時代生活中的本質。在形象上它們又都是最完美的,那勞動所創造的一切包括勞動者自己的風貌姿態……都是有清新、瑰麗之感。站得高,看得遠,接觸面深而廣,詩興愈盛,詩意愈濃。」(《詩意與風格》) 這裡,她講的不是理論,而是創作經驗和感受,是她從中國五六十年代的火熱而高尚的社會、感情生活中提煉出來的詩的火種。 在散文創作上,她執著地追求詩意。她說:「我極盼自己的小說和散文中,在有充實的政治內容的同時,有比較濃郁的抒情的調子,並帶有一點革命的哲理,追求詩意的境界。」 在菡子的散文中,那篇曾作為向海外發行的《黃山》畫冊代序《黃山小記》,自然是一篇傳世之作,它的古樸、涓潔、清雅、親切、詩情畫意之美,使人難以評說。秦牧說,散文「應該在十分平易流暢的基礎上講文采,應該在十分平易流暢的基礎上求奇警」。而這篇「小記」,卻是處處平易流暢,處處文采,處處奇警!比如: ……路邊的溪流淙淙作響,有人隨口念道:「人在泉上過,水 在腳邊流」,悠閒自得可以想見。可是它絕非靜物,有時如一斜珍 珠迸發。有時如兩大白緞飄舞,聲貌動人,樂子與行人對歌。 貼切的描繪,精彩的妙語,平易流暢之中,閃閃發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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