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菡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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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代,在人生的意義上,像大地四季的春天,未來的路程往往由這裡起步,那金色秋天的收穫,不過是春天的延續。菡子,從這裡開始寫作的嘗試,從這裡初步認識了革命。 蘇州女師,窮學生多,進步勢力大。由於菡子苦多樂少,地位低下,在學校很快接受了進步老師和同學的啟發與影響。她參加了課外的「文學組」,組內決定要寫揭露社會黑暗的作品,她對此心領神會。1935年夏,學潮失敗,十個同學被開除,這使大家明白了一個道理:「舊的社會制度沒有摧毀,我們(學生)不可能單獨取得勝利!」這一閃光的思想震動了菡子,這是促使她思想轉變、深化的一個關鍵。 從小學時代起,菡子就有一種藝術感受能力;在中學,她愛好文學。雖然,魯迅、巴金等作家的作品在這個學校是被禁止的,但像地火一樣,並沒有停上燃燒,潛流在奔湧……在圖書館一位進步工友的幫助下,她讀得最多的是魯迅的書。魯迅的如匕首投槍般的雜文,「狂人」的呐喊,阿Q和祥林嫂的悲劇,都感動過她,教育過她,寫作上啟發過她。她還讀了巴金的一些作品,以及蘇聯作家的《五年計劃的故事》等;還有不少進步書報。這些,都是她認識社會的透鏡,也是尋找黎明的路標…… 「一二·九」學生運動,像春風吹到了江南,菡子受到很大的教育,開始參加抗日活動。有一次,語文老師大約是要考察她們,在黑板上寫了「無題」二字,任她們自己愛寫什麼,就寫什麼。菡子寫了一篇表現一個女學生因犯「抗日罪」而被開除做了女工的小說。至今,她還記得小說的結尾:「她愛她的母親,但更愛她的工作。」她因此犧牲了與母親的團聚,也果真因這篇小說而獲罪。校方終以「品行丁等」——受共產黨影響、思想有問題和扇動校工的罪名,秘密將她開除。父親跑到學校,與校方訂下三條可以讓她重返學校「悔過自新」的條文。而菡子,怒火中燒,卻在開學那天,以索回保證金為名,大大奚落了總務主任一場,即憤然離去。不久,菡子以同等學力考入無錫競志女校。魯迅,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如黑暗中的燈塔,給她的是光明、信心和力量。1936年10月9日,這位文學巨人在上海逝世,這噩耗給革命者帶來的感情是共同的,菡子終於因此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們一起悄悄參加了進步的「讀書會」,經常分析形勢,討論艾思奇的《大眾哲學》;「西安事變」後,她們還秘密印發「八一」宣言。 翌年7月,盧溝橋的炮聲給屈辱中的祖國揭開了新的紀元。那炮聲召喚著她,她在抗日的隊伍中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四 1937年10月,正在無錫重傷醫院為抗日將士服務的菡子,被母親以病危的電報騙到家中。但那個家,就是母親的溫情也不能拴住她的心了。她要把生命交給國家,要在國難家仇中沉浮,在抗日的烽火中奮進! 僅僅十六歲的菡子,對家庭一無所求。菡子身上沒有分文,是一個徹底的「無產者」,但她大膽地走自己的路。 江南,秋風秋雨愁煞人;菡子,背井離鄉,像一去不復返的小溪,無牽無掛,自自然然流向前方,匯入洪流。她一路泥水,直奔蘇皖邊境的同城鎮——那裡雲集著從上海、南京下來的進步文化人和抗日團體。在那裡,她每天迎接曾參加過農民暴動的四鄉來人,把他們登記入冊。組織交給她的任務是神秘的、光榮的,她的心情是激動的,她覺得工作就是考驗,自己的生命就要從這裡開始。 不久,菡子赴江西南昌,投奔正在集中的新四軍。在一千四百多裡、一個月的跋涉途中,敵機跟蹤轟炸,使她看到中華民族的鮮血,想到國家的仇恨,也自我鼓勵:「生活正在開始,不能無所作為地死掉……」她想到的是貢獻。在沿江而行的隊伍中,她年齡最小,但卻是打前站的一個,一路寫示標,使他們贏得了時間。菡子的吃苦、勇敢精神,得到大家的稱讚,昵稱她「小八」(即「小八路」之意)。那次泥水的洗禮,艱難的歷程,第一次給了菡子鍛煉;每每想起,都興奮不已,並說那仿佛是她一生征塵的縮影。 南昌,光榮的城!就在那裡,由新四軍辦事處決定,菡子參加了江西省青年服務團,到贛東老蘇區從事宣傳工作,這是她頭一次到群眾中去,像一隻試飛的小鷹,第一次去搏擊風雨。1938年6月,軍事形勢惡化,她回到南昌,通過新四軍辦事處正式入伍。與三十個同伴到達皖南雲嶺軍部,成為新四軍第一代「三八式」女兵,開始了真正的戰士生活。 在皖南山水的懷抱裡,跳動著菡子的心。在戰士的鐵腳踩成的山道上,有她奔忙的腳印;載著歷史的記憶流瀉的山溪裡,有著她年輕的身影。那裡孕育了多少愛情啊,——初戀、友情、真摯的同志之愛,還有與鄉親、房東的生死之交。她挨門串戶,做著發動群眾、宣傳群眾的工作。1939年2月29日,周恩來到皖南視察工作,在軍部禮堂講演,傳播毛澤東的《論持久戰》的思想,傳達中央的決定和開闢大江南北抗日根據地的決心。那精神鼓舞了「八省健兒」匯成的浩蕩隊伍,也振奮了菡子;那宏亮的、激動人心的聲音,猶如不息的戰鼓,一直響在她的耳畔。 新四軍是一支鐵軍,也是一支文化軍隊,在各部門的領導中,有不少三十年代的左翼作家。菡子在皖南新四軍軍部創作組裡學習過寫作,而她的老師就是該組指導者、著名作家聶紺弩和詩人(長詩《捧血者》的作者)辛勞;稍後,又有作家丘東平。當時新四軍第一支隊司令員陳毅,是詩人,也寫小說,是文學研究會的成員,軍部秘書長兼文委書記李一氓,是創造社的文藝理論家。他們都很重視文藝和宣傳。那時李一氓曾以筆名德謨在《抗敵·文藝專號》上發表社論《我們的藝術和我們的藝術家》,號召在意識、決心、生活、習慣、經歷、觀念或行動上都是前進的、向上的、集體的、有力量的新生的作家藝術家們,為了革命事業,從無名而成名起來,從不成熟而成熟起來。這種環境和條件,加之領導的提倡與重視,就成了作家成長的土壤和因素。 在硝煙迷漫的戰鬥歲月裡,菡子一直堅持業餘文學創作。她「長期深入群眾,與群眾同甘共苦,建立了親密的血肉聯繫,同時領會了民間語言的美妙之處,學會了掌握語言藝術,從而用文學描寫的藝術語言來反映群眾的生活、思想、感情和鬥爭,在文學創作的基本功上下了苦功。」(黃源《前方·序》,載1984年《收穫》第一期)這條艱苦的路,使她的文學創作最終取得了成就。 1939年初,菡子到軍隊裡寫的第一篇小說《幹部地方化——幾個人物的描寫》,經聶紺弩過目,改名為《群像》,發表在黃源編輯的新四軍的《抗敵》雜誌上。在寫作上,作家丘東平曾給她不少指教:「寫戰場,要避開槍炮之聲,主要寫場面、氣氛和情緒;創作要有自己的藝術個性,人家寫過的,你就不要寫……」這些經驗之談,一直是她藝術上的苦苦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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