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杲向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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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剛剛進行大反師道尊嚴的運動,一般學校的紀律都不好,古城二中也不例外。開始,她在政治思想教育組,協助宣傳隊工作。宣傳隊的工作都是抓打群架、破壞公共財產、偷東西、要流氓的學生。她坐在辦公室裡,每天「接待」的都是被打得鼻青眼腫的學生,時時聽到打碎玻璃的聲音,或在樓道裡大聲喧嚷、奔跑的聲音,她覺得神經緊張,心底驚慌。教學很難進行。所有的老師都為青少年擔心,為國家的命運憂慮。在她上課時,只有少數學生認真聽講,不少學生睡覺、肆無忌憚地說話、打鬧、吹口哨、亂扔紙團,教室活像茶館和酒樓。她生氣,心裡惱火,但不會訓斥學生,只會說:「青春是美麗的,應該珍惜!你們混,混吧,將來看誰倒黴!」 「四人幫」的時代,是產生小偷和小流氓的時代,青少年犯罪的情況十分嚴重。那時杲向真住校,在夜裡,時常被隔壁派出所裡傳出的呵斥、撕打、哭喊聲驚醒。這種生活,使她感到恐怖,又感到新奇。那年9月,學校派她和另外一位老師到這個派出所看管女流氓,組織她們讀報或勞動,晚上也有人值班看守,以防逃跑。這些女流氓總是有說有笑,快活之至。她厭惡她們,也怕她們。在看守期間,她總是躲開她們,坐在遠遠的地方看書,避免同她們說話。後來,這些女流氓給她起了個別致的外號叫「大學生」,大概她們認為她的書生氣太足了吧!杲向真回憶起這段生活時說:「現在想起來,真有點懊悔。一個作家應該熟悉各種生活,為什麼當時不和她們交『朋友』呢?瞭解她們的身世、思想感情以及怎樣跌進罪惡的泥坑,這些無疑會豐富我的『生活倉庫』。」 她在學校呆了三年,教了兩年高中語文,嘗到當教師的辛苦,積累了一些生活素材。 「四人幫」的覆滅,使她又獲新生。她作為一個飽經風霜的園丁,又回到倍受摧殘的兒童文學的園地,發表了童話《酒井》和兒童短篇小說《風雨中的小鷹》等,再版了《小胖和小松》(1960年,作家出版社;197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這個集子收有《小胖和小松》、《春天》、《節日的禮物》、《向日葵是怎樣變成大蘑菇的》、《媽媽割麥子去了》、《太陽的翅膀》等九篇小說,其中大部分從不同角度刻畫了新中國孩子們的可愛形象,表現了他們的生活和精神世界。通過這些小主人公的活動和形象的塑造,反映了我們的時代,說明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孩子是幸福的,只有在這樣的時代裡,孩子們的生命才能獲得社會的真正關懷、愛護和培育,孩子們才能成為具有崇高道德品質的革命接班人。解放前寫的《三顆流星》,揭露了舊社會對孩子們的摧殘和迫害。她的其他作品還有童話《快樂的小雞》(1963年,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小說《金桂》(1965年,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等。 杲向真的兒童文學創作,並沒有轟轟烈烈的大題材,主要素材都是來源於平凡生活中的見聞和感受。她所寫的雖然都是生活的「小事」,但卻寫得深刻、細膩,富有生活氣息,能夠以小見大,反映出時代的一角。 她的作品故事生動,語言流暢、自然;所寫的小主人公,「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寫得恰如其分和恰到好處;把幼年兒童外觀的面貌眼飾和內在的精神世界,如實的描寫出來,使一個個「小人物』的藝術形象,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陳伯吹讚揚她用輕鬆活潑、明朗樸素、適合於兒童的風格、筆調,在描繪兒童生活、塑造兒童形象上獲得了相當大的成功。 杲向真一直是業餘創作,而且都是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進行的。早先,她愛在荒野無人的小道上徘徊構思作品,可是這樣的地方不多了。由於居住條件差,人多,不安靜,她往往早起躲在洗澡間,在水磨石洗澡盆邊上進行寫作。星期日,她也去北京圖書館,或到龍潭湖邊寫作。她,像一位遠征的戰士,總是不停地跋涉著。 杲向真沒有長時間深入生活的機會。但零零星星的時間,對她來說也頗為寶貴。1957年,她到北京自新路少年犯管教所幾個星期,當時還和小犯人交了朋友;1958年建設十三陵水庫時,在工地生活過兩周;1960年在昌平苗圃生活兩個月;四清運動時到過北京市大興縣農村……她沒有到過國外,在國內只是因為學習或工作的原因,曾涉足南京、長沙、桂林、重慶、成都、天津:杭州等地……她寫作,全靠日常的生活積累。平時她看到的、想到的——孩子們的思想、動作,雖是零碎的,片斷的,她都從不放過,總是把它們記錄下來。她曾說:「深入兒童生活,從兒童的生活和想像中去發掘兒童文學創作的題材,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這個問題上,必須付出巨大的勞動,必須經常地、細心地體察兒童的生活,並且隨時加以記錄(包括兒童的心理、語言、動作、偶然發生的事情等等)。有時候,兒童日常生活中的某些片斷,並不能構成寫作的題材,但是這些材料的積累,對於豐富兒童文學的創作,是很有意義的。我自己成為一個兒童文學的愛好者,也喜歡經常記下一些自己的見聞。」(《點滴體會》,1959年《文藝報》第十期)她講她的孩子小林,經常把一塊木片插在皮帶上當做手槍。有一天,他推開房門,一隻蹲在門口的大花貓突然跑開了,小林立刻回過頭來激動地說:「媽媽,大花貓怕我,它當我是解放軍叔叔呢!」杲向真覺得兒子的話很有意思,就記了下來。在《小胖和小松》裡關於手槍的細節描寫和對話,就是由此得到的啟發。文藝創作離不開生活,就像莊稼離不開泥土一樣。「文化大革命」的十餘年,她沒有動筆寫一個字,但卻習慣地積累了生活素材。 1979年2月,她從古城二中回到北京市文聯,在《北京文藝》編輯部工作,恢復了黨籍,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全國第四次文代會後,她擔任全國作協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1980年5月起,開始從事專業創作,她把心交給了孩子,楔而不舍地在創作的道路上探索、追求,用理想的光輝和生活的真諦編織動人的故事,先後發表了短篇小說《楓葉紅似火》(1980年3月《北京文藝》)、《火牛兒打鼓)(1981年6月《人民文學》)、《第四個災難》(1985年2月《十月》)、《山鄉之戀》(1990年4月《小溪流》)、《老花匠和左鄰右舍的孩子》(1992年7—8月《小溪流》合刊)等。1980年出版小說散文集《風雨中的小鷹》(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她的中篇兒童小說《翠玉河傳奇》。種子是不會辜負農人的賜予的,杲向真的播種也得到了可喜的收穫。中篇兒童小說《喜梅和她的老師》1982年由《未來》發表,同年出版短篇小說集《寶井》(安徽人民出版社),小說、散文集《火牛兒打鼓》于1983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低幼讀物《快樂的小雞》的續篇《咯咯和妙鳴》(1985年,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小白兔上公園》(1985年,少年兒童出版社)、《小狐狸奇奇》(1987年,安徽人民出版社),也是她獻給小讀者的禮物。她也渴望安靜,到西峰寺躲幾天,完成她的長篇小說的構思。之後出版了長篇小說《啊,不是幻影》(1985年,江蘇人民出版社)、《耗子精歪傳》(1991年,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及小說散文童話集《採擷集》(1987年,新世紀出版社)和《幼兒文學選》(1989年,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 中篇小說《翠玉河傳奇》,寫與世遠隔的小小山村的人性人情與道德的完善。那個風光、人情具美的玉確角角,民風承傳,上一代陶冶下一代,使之愈加淳樸。那裡也曾有過兩千年前的將軍到現代的紅軍留下的傳奇。路娃、根寄、耕石和老魁叔叔等人是小說裡的主要人物,是傳奇的創造者。有了「人,要實心;火,要空心」的老一輩教誨,便有了「桃花園」的永恆,便有了人性美、生命力和理想精神的偉大延伸,這就是傳統。 長篇小說《啊,不是幻影》的故事發生在本世紀六七十年代。作者寫的是人們每日進行著創造著的生活和隨時可以遇到的人。一條普通的小街,一個普通的大院,孫大山和他的養子虎子,趙有年和他的女兒趙娜,李奶奶和她的孫女小榮,女大夫岳軍和她的兒子岳平及孤兒龍海生等等,他們一起構成這個大院的中國社會——真實而生動的生活畫面。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性格,這一切又無不是那個社會連環套中的一環。趙有年自私、委瑣、庸俗,嶽軍人格高尚。杲向真沒有把人物臉譜化,她筆下的人物富有生命,準確而藝術地再現了生活,讓讀者認識時代、認識人生。 她的另一部長篇《耗子精歪傳》是寫剛從文化大革命的恐怖和荒謬中走出來的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的故事,是一部現實感極強、讓孩子們認識「文革」,認識社會和真善美、體察人生百味的佳作。 「四人幫」的滅亡,給苦難的祖國帶來了春的消息;孤獨、沉默寡言的杲向真,臉上露出了笑意。又強烈地燃燒起創作的激情,以偉大的母愛,為孩子們創作了大量優秀文學作品。她曾感慨地說:「我哀悼那失去的二十年,但又覺得我所付出的代價不是毫無所獲的……」是的,她是有收穫的,她的作品就是小讀者用之不竭的精神食糧。我將詩人金波在1992年贈她的詩抄錄在此,也作為我對她崇敬之情的傾吐: 我感受到你的心 像平靜透明的湖水 孩子的呼吸 蕩起你心上的漣漪 孩子的笑容 給你的生命灑下光輝 你以心為孩子們寫作 又以寫作展示人生 讀你的書 也讀你的心 學會了寫作 也學會了生活 1982年3月8日 1995年3月20日修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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