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杲向真(2)


  麻溪鋪是一個小山村,村前是公路,村後有大山。這時,生氣勃勃的杲向真,熱情高漲,精力充沛,每天利用業餘時間勤奮寫作。她在回憶那段生活時說:「那時我才十九歲,對創作好像入了迷。每天清晨,天一亮,我便帶著紙和筆爬到麻溪鋪後無人的山坡上,坐在地上開始寫,直到醫療隊門診開始,我才下山。晚上的業餘時間我也不肯放過,別的隊員都到田間、公路上散步去了,正好留下一片靜謐的空間給我獨自享用。我在灰煙絛繞的小桐油燈盞下埋頭寫著,樓板下面是豬圈,豬仔哼哼卿卿地弄出很多不悅耳的聲音,時時攪擾著我的文思,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1940年春,她的心血變成了《災星》的初稿。這是生命開出的花朵啊!當時一位編輯在給她的信中說:「在我讀過的一些小說中,能夠使我不肯釋手而一口氣讀完的,似乎沒有幾本,而這《災星》,卻是其中的一本。我覺得這部作品寫得相當融和和瑰麗,人物的描寫,雖然不算十分成功,但已經把抗戰初期投身戰爭的青年男女的群像刻畫出來了。整體結構似乎鬆懈一點,但幾個場面是寫得很緊湊的。在你的文學生涯中,我認為這是一個可寶貴的收穫。」這部長篇小說於1944年開始在桂林文化供應社出版的《青年生活》雜誌上連載,後因湘桂撤退而中斷,稿件被遺失。

  1940年夏,杲向真轉移到桂林,朋友們替她在衛生署醫療防疫隊找到了工作。不久,她寫了一篇揭露一個醫療隊長借為人民謀福利之名,假公濟私,搜刮人民的錢財,過腐化生活的小說,這篇小說在聶紺弩編的桂林《力報》副刊《新墾地》上以「胖實」的筆名(是聶紺弩給她取的名字)發表出來後,觸怒了醫療隊長,他認為小說的主人公是寫的他。他通過關係,在報社瞭解到小說的作者「胖實」就是杲向真,於是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從抽屜裡拿出一支手槍,啪的一聲扔到桌上嚇唬她,陰著臉,惡狠狠大發雷霆:

  「你為什麼寫那篇小說?」

  「我反對貪污。」杲向真泰然回答。

  「你侮辱人格,破壞我的名譽!」

  「小說的人物是虛構的,」她解釋道,「我到隊裡還不到兩個月,和你接觸很少,也不瞭解你。」

  「現在你不是我這裡的隊員了,我宣佈開除你。」這時,一隻皮毛油亮的肥碩大花貓從裡屋跑出來,在他的腿上踏著,豎起又粗又長的尾巴咪咪地叫著。這是醫療隊裡人人皆知的他用救濟病人的奶粉喂大的貓。

  「你被開除了,走吧!」他下了逐客令。

  「不!」杲向真寸步不讓地說,「不用你開除,我不幹了!」

  杲向真像自由的鳥兒一樣,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那個醫療隊。她的感情激蕩著,沒想到文藝作品有如此大的力量,竟使人覺得和她寫的小說裡的人物相像,憤怒成這樣!

  以後,她一面在中學教書,一面以兒童生活為題材進行寫作。

  四十年代初期的桂林,她認為是她在文藝創作上的黃金時代。這時,她認識了邵荃麟、葛琴、聶紺弩、駱賓基等作家,他們都熱情關懷和鼓勵她創作。1943年至1944年,她寫了十幾篇反映舊中國兒童苦難生活的短篇小說,發表在文化供應社出版的《青年生活》和《新道理》上。這些作品,於1949年由文化供應社彙集成冊,取名《帶臂章的人》,以「杲嵐」為筆名出版。

  湘桂撤退後,她輾轉到四川,先在達縣省立中學任教一年多,1946年8月,到重慶市立醫院當助產士。在這裡,她接觸了一些同事們的孩子,以小小說的形式寫了《小鷹》等兒童生活故事二十多篇,發表在聶紺弩編的重慶《新民報》副刊上。這時期她還發表散文,並以「萬尼亞」筆名發表詩歌。

  在這座醫院裡,她組織了文藝小組,學習進步書刊。1947年1月,重慶市舉行反饑餓、反內戰的示威遊行,她組織醫院的醫務人員捐款、救傷和慰勞。這次募捐的款目和名單登在《新華日報》上,她用的名字是「向嶽」。為此,院長把她調遣到重慶南岸龍門浩蓮花山衛生所去工作,算是對她的懲罰。但在這個「世外」的社會裡,她卻找到了真正的生活,接觸了在大城市裡難得遇到的人和事。

  這個衛生所在山上的一座廟裡,後院住著被關押的人和許多看管犯人的士兵。杲向真在那裡只工作了半年,卻勝過了好幾年的生活。她所接觸的不少人的形象,至今還活躍在她的記憶裡:「有一個被打傷了的青年人,每天被看守的士兵押來換藥。這個年輕人的手指和腳趾都是黑的,現出嚴重的潰爛和膿腫。一次趁看守不在跟前,我問他犯了什麼罪被吊打成這樣,他告訴我他是種地的農民,被國民黨抓去當壯丁,他不願打共產黨,開小差被抓住了。他們拴住他的手指和腳趾,臉朝下吊起來往死裡打……在這裡,我也看到了凶煞惡神似的保長。他的老婆難產,但他捨不得花錢送她進醫院,把我找去了。當我說明衛生所沒有處理難產的設備,勸他立刻把產婦送到醫院時,他竟跳起腳來罵了我許多難聽的話,還說我白拿了公家的錢,我走遠了,還聽得見他站在門口叫駡的聲音……」在那裡,她還見到一貧如洗、無力求醫的老百姓,他們那牲口棚般的住所、饑餓的面色、無助而絕望的眼神……這一切都刺激過她,使她心底原有的樸素的愛憎,變得更強烈。後來,在她發表的《母親》、《母嬰篇》以及《你好啊,故鄉》裡,都有這一時期生活的浪花。

  1947年10月,她到了成都,編輯新創辦的一家進步報紙《西方日報》副刊《西苑》,直到該刊被四川反動當局查封為上。她把《西苑》作為鬥爭的陣地,發表了不少作品。這時期她以「向真」的筆名發表小說和散文,以「二丫」的筆名發表雜文,以「高抗」的筆名發表詩歌。

  1949年底,她興奮地迎來了成都的解放,開始了新的生活,不久即到《川西日報》任副刊編輯,並被四川省文學藝術工作者協會吸收為會員。1950年春調到北京,在《學習》雜誌社編輯部工作。1951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實現了她多年的願望。這年冬天,她到四川渠縣參加農村土地改革運動,進一步熟悉了農民過去悲苦的生活,擴大了視野。1953年到中國作家協會工作,參加張天翼、謝冰心領導的作協兒童文學小組的活動,在創作上,他們給了她許多關懷和愛護。她也一直把老作家陳伯吹視為老師,在給他的信裡說:「雖然你沒有在課堂上給我講課,但是當我在創作的道路上彷徨的時候,是你鼓舞了我繼續前進,當我對創作消沉、失去信心的時候,你給了我熱情的關懷和親切的督促,你是我真正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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