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黃慶雲(4) |
|
那幾年,她接連寫出《快樂的童年》、《花幾朵朵開》及《和爸爸比童年》幾本兒童詩集。那些小詩琅琅上口,既能用普通話念,又能用廣東話念,試舉兩首,那種明朗、清新、細膩、情景交融的藝術風格,便可足見一斑。第一首——《織竹籮》: 折手掌, 唱山歌, 爸爸種瓜我織籮。 我織竹籮個個好, 我織竹籮心事多: 籮大又怕爸爸挑得累, 籮小又怕西瓜大過籮。 後兩句多細、多巧、多神!把「織竹籮」的孩子的矛盾心理,活脫脫形象地表現出來,天真和童趣,俱在其中。第二首——《繡秧秧》: 枕頭布, 二尺長, 我家有兩個巧姑娘。 姐姐在田裡繡花花, 妹妹在布上插秧秧。 金針來, 銀線往, 忙壞蝴蝶一雙雙, 又錯認手兒作同伴, 又錯把假秧作真秧。 這首《繡秧秧》的後兩句也是畫龍點睛,其新巧躍然紙上。其他如《搖搖搖》、《送香蕉》、《小小雞》和《摘根野草當蕭吹》等,雖都具有傳統童謠的特點,卻又有作家自由的創造和發展。歷來中國詩歌都是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詩中有畫的,黃慶雲的兒童詩在這方面更有其色彩。女畫家林琬崔用畫筆淋漓盡致地把她的詩情畫意表現了出來,那些精美的兒童畫,也為詩作增色不少。詩的大自然、畫的大自然,與大自然揉成一體,且不說對兒童的陶冶,就是對大人來說,也是愛不釋手,有一種返老還童之感。香港兒童文學作家何紫評論她的兒歌時說:「黃慶雲的兒歌有幾個特點:一是柔,水柔柔的,意悠悠的,一念就知道是嶺南出品,仿佛只有珠江三角洲河道縱橫才會孕育出這樣的作品來;二是村,俏麗的也藏在鄉土氣息下。」他說的「村」,自然是甜美、純潔、自然的南國鄉村特有的情致。我喜歡她的兒童詩……《花兒朵朵》是其兒童詩的代表作,曾譯為英文、法文、日文、西班牙文和烏爾都文出版。 五 作家也很難繞過政治設制的路標。文化大革命中她去了幹校。經驗和教訓,對於國家和自己都很難忘。但作為一個作家,她是社會和生活之中的主人和觀察員,思索自然要多。她思想上沒有鋪設曲折的道路,但終於踏上了這條道路。整個民族都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個人的損失似乎不必怨恨。「懊悔已晚,」黃慶雲說,「問題是如何奪回失去的時間。歲月不饒人,人也該更學會不饒歲月。」逝去的歲月已經望塵莫及,追是追不到的,但她在文革後卻高揚精神,到艱苦的地方,熟悉親愛的大地。她五次去海南島深入生活,為了創作一部既給大人又給孩子的小說。 《刑場上的婚禮》這部傳記文學,是她這時期的代表作品。它講述這樣一個可歌可泣的真實故事:大革命時期,廣州起義中的赤衛隊總指揮周文雍和陳鐵軍相愛,但為了革命工作,卻不能很快結合。起義失敗,他們被捕,判了死刑。他們視死如歸,同赴死難,並在刑場上宣佈結婚。黃沙地上,紅花開得如火如茶,刑場上,敵人的刺刀寒光閃閃。陳鐵軍向周圍的群眾作最後一次演說: 「親愛的同胞們,兄弟妹妹們,我和周文雍同志的血就要灑 在這裡了。為了革命,為了救國救民,為了共產主義的偉大事業 而犧牲,我們一點也沒有遺憾!……今天,我要向大家宣佈:當我 們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都獻給了黨和人民的時候,我們就要舉 行婚禮了。讓反動派的槍聲來做我們結婚的禮炮吧!……」 故事催人淚下,震撼人心。故事是在大的歷史背景下,以陳鐵軍的成長為主線展開的,她純潔、善良、正直、堅毅、忠誠,性格鮮明,形象生動。真人真事,情節引人人勝。寫這樣的文學傳記,對黃慶雲來說尚屬第一次嘗試。她在《附記》裡說:「傳記是真人真事,因此要忠於它的時代和忠於傳記的主人翁。」這兩個重要的因素,她做到了。但是「搜集一個烈土的一生,好像深入寶山,探索明珠,然後用一條紅線把它串起來。明珠要探求,線也要選得好,既不要遺珠,也不能把魚目和砂礫都混進去。有些看來是砂礫,其實把表面的塵埃抹去之後,明珠才更絢爛。」這是作家在篩選資料上表現出來的深淺。但傳記文學畢竟是文學,不是生平資料的搜集和編排,應該說也是文學風格的一個展示窗口。傳記文學應是歷史的真實和小說的色彩的高級混合物。沒有任何虛構也不能成為傳記文學。但虛構的權利是有限的。關於這一點,黃慶雲又說:「故事中的虛構部分也是以忠於時代和忠於事實為原則的。歷史事情發生很久了,具體細節無法搜集。你要去穿珠,但確實有一些遺珠尋而不見。那只好由作者根據人物和情節的發展去塑造,否則見線不見珠,甚至連線也斷了。在這種情況下,作者完全有自由去想像和安排的。」但這種想像要合情入理,因為有一個史實的限制。傳記作家之大手筆,是可以讓冰冷的石頭散發出熱和燦爛的火花的。有位美國作家說,寫傳記無異是把自己捲進生命的萬有之鏈裡,而傳記作家也無異是鑒賞生命的行家。黃慶雲就是如此,她把自己的感情交給了時代和傳主,這樣初試獲得了成功,使《刑場上的婚禮》成為好書。接著她又創作了以大革命時代省港大罷工的勞動童子團為題材的長篇歷史小說《第一條紅領巾》,還在香港出版長篇童話《金色童年》和小說《愛我香港》。 黃慶雲是一位專業作家,但事實上並不能專事寫作。她總是有許多事情。1979年參加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後,她擔任了中旬作家協會廣東分會副主席,並主編于1981年創刊的《少年文藝報》。作為中國廣州筆會中心副主席兼秘書,她努力把中國的文學作品,通過書籍、翻譯介紹到國外。自1984年始,廣州筆會中心每年編一本廣東作家作品的英譯本,總題為「桑葉叢書」——第一本《花城》,第二本《霧失樓臺》,第三本《泰山神女》;還編兒童文學的英文譯本。1986年,她出席了在紐約舉行的國際筆會四十八屆大學,並主持了兒童文學小組的討論,還以《中國兒童文學的概況》為題發言,講稿發表在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出版的世界兒童文學批評雜誌《獅子和獨角獸》(THE LION AND THE UNICORN)。除了以上的職務,她還任廣東省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及新《少男少女》主編。 探索,不停地探索!是她在文學創作上的追求。 1987年夏之末,在她赴香港前給我的信中說:「除了探討歷史題材的創作,我還要繼續研究怎樣寫好兒童詩和童話。為了孩子,學習科學知識也是我的一個新課題。創作上仍然是一條不斷向明天延伸的路、還需要跋涉……」她還說,要像春蠶一樣,結繭成絲,一絲一縷,一分一寸,雖然微不足道,但都獻給人民和文學。 再往後,她又定居香港,同她女兒——女作家周蜜蜜——一起在文學的王國裡耕作開拓。 南方的雲,善良。將血化作彩色的雨,永遠澆灌大地和青春。 1987年夏末於北京 1995年元旦修訂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