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黃慶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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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慶雲有個姐姐,可以說是她唯一朝夕相伴的「朋友」。親姊妹間的最大樂趣就是互相講故事,總題目是《兩姊妹》。內容是姊妹倆如何幫助窮困的家庭做事,主人公就是她們自己。她回憶說:「我們把看到的一切勞動——種菜、燒火、上山砍柴、打石子、包粽子,都編進故事。有時姊姊講,有時我講,講完一段又一段,沒完沒了。凡是我們在一起,就秘密地搶著講,晚上下了蚊帳不睡覺,竊竊私語,甚至上廁所也一起去——為了講故事。到了他們能用字寫的時候,就用算術本子那小格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來;到了對畫畫有興趣的時候,又把那故事一套一套地畫成連環畫;在沒人看見的時候,我們還演出……」這些最簡單的故事,是她們生活的複述、童心的創造,是黃慶雲文學之路的起點。 大自然是性靈和詩的源泉,人類從那裡走向生活,走向社會。 有一年,爸爸在新界租了一個小園子,不僅種些青菜,還養些羊、雞、鵝和鴿子,還有條看門的小狗。這地方可真是黃慶雲夢想的天堂:田野,山丘、藍天、日月星辰……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羊由她看管,雞鵝鴿子小狗也都是她的部下。像小馬那麼高大的母羊帶了一隻羊羔,小羊吃母羊的奶,她也學著小羊去吮母羊的奶。她帶著小羊去爬樹,教小豬沿木杆,讓小狗聽她講故事。於是,那《兩姊妹》的故事更豐富了:她從飛著的浮雲,想像到更多的事物;晚上,睡在床上,聽窗外的風聲,河上的水聲,野獸和飛鳥的叫聲,那草棚外的世界,便走進了她的心。那時,她還沒有上學,媽媽只是教她一些唐詩及淺顯的課文,而大自然才是她最親最愛的老師。在這裡,她寫下平生第一首詩: 紅紅旭日東方升,照過小園緣材庭; 花露已幹人亦醒,羊兒覓乳一聲聲。 二 童年是迷人的,但像夢一樣過去了。七歲,她離開新界的田園風光,進入香港城市,讀了三年私塾式的學校和一年英文學校。1931年,正值日寇侵入東北,她剛十一歲,又隨家搬回廣州,考進中山大學附屬中學。高中分甲部和乙部,她想甲一定比乙好,於是考高中時就填了甲部,誰知甲為文科、乙為理科,因此1935年升大學時,只好考文科。 黃慶雲一生對科學都有濃厚的興趣,但從小就偏愛文學。她喜歡《東方雜誌》,七八歲就讀了夏習尊翻譯的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愛的教育》,其中「少年筆耕」、「五千里尋母」等使她感動得流淚不止。茅盾和魯迅的小說,也是她愛讀之書。十五歲考入中山大學中文系後,除了文學,還愛國畫。名畫家高創父、趙浩公,都教過她。在春睡畫院看到黎雄才的一幅畫,上題「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她覺得詩意盎然,就把它臨摹下來。大學師生畫展時,大劇作家洪深教授看中了此畫,非買不可,而黃慶雲便送了他,並選了他的戲劇課。他為抗日籌款而導演了《漢奸的子孫》,黃慶雲和從事鄉村教育的同學參加了演出。那時高創父鼓勵她學畫,洪深鼓勵她演戲,而她心裡卻醞釀著另一件事——魯迅提出的「救救孩子」和「解放我們的下一代」。在大學裡,「我總覺得有一項重要嚴肅的工作擺在自己面前,就是要為下一代做些事情。」做什麼?她一點也沒有想到寫作。雖然,那時她讀過張天翼和葉紹鈞的童話,入大學時也在廣州一家小報上發表過一篇童話(可是連稿費都不敢取,怕人家知道是自己寫的),但她沒有想到要當作家。她很少去寫古典詩詞,關於古典文學的研究,也只有《民族詩人屈大均》一種。用她自己的話說:「我對古典文學的態度,與我對自己出身的那個與沒落的封建家庭很有關係」。「救救孩子」如何去救?她那時的理論是從傳統的意識裡解放出來。其實,當時的結論有二:其一,中國必然一代比一代好;其二,障礙歷史的潮流,用傳統的觀念毒比和奴化兒童。墨索里尼狂叫「誰有青年,誰有希望」,日本在教科書裡宣揚如何去攫取中國東北;可是在中國,卻宣傳「二十四孝」,「尊孔讀經」。這不可思議的事實,「促使我像愛羅先河一樣,」黃慶雲說,「大聲疾呼,叫孩子們像小老虎一樣,沖出狹小的籠子,尋找遲來的春天。」 1938年,廣州陷落後,她又到香港,借讀于嶺南大學。這是她嚴肅地選擇自己道路的時候。大教育家陶行知深深影響了她,認為他的教育事業是偉大的、最富有理想的。讀了鄒韜奮的《民主與教育》,黃慶雲便簡單地理解為,「只要從教育上給第二代以啟發,他們就能衝破舊的傳統,創造出一個進步的嶄新的世界。」因此,她便立志要做一個小學教師,要創造性地、全心全意地做一名塑造孩子靈魂的藝術家。 除了鑽研教育理論,這時候,她還到兒童中去,給他們講故事,做報告,參加當地的兒童劇場運動。她講的故事,如《古代英雄的石像》、《禿禿大王》等,都是能啟發兒童反抗傳統意識的。但她有時也講一點兒壞故事,目的在於誘發孩子們的鑒別能力。孩子們很不滿意那些壞故事,尖銳的批評向她提出了一個新的課題:必須有新的兒童文學。至此,她有了為孩子編寫故事的想法,這是她跨進兒童文學大門的第一步。 香港大學的馬鑒,創辦小童會,收容流浪兒童、擦皮鞋的、撿破爛的,她常到那裡講故事,還給孩子們辦起一個小小的圖書室,指導他們閱讀。這來自社會底層的孩子,他們的年齡雖小,卻過早地做了社會的犧牲品,對社會有著較多的瞭解,許多童話的故事都不適用,於是黃慶雲不再述而不作,開始自己編起故事使他們聽了快快活活,熱愛人生,相信將來,增長鬥爭的勇氣。於是,黃慶雲寫出第一篇童話《跟著我們的月亮走》,把一個富有同情心、快活的月亮和那嚴厲的墨守成規的太陽作對比,將童話和社會生活拉在一起。此後不久,嶺南大學曾昭森教授邀她主編《新兒童》半月刊,這個機會,給了她把整個身心都投入兒童文學事業的可能。她的理想光芒都注進了這個雜誌,體現這理想的,就是她寫的童話、故事以及和孩子通信的「雲姐姐信箱」。 大學畢業後,連當個小學教師的希望也沒有撈到的黃慶雲,命運驅使她從「另一條道」走向兒童文學,她從研究兒童文學,到寫作兒童文學。那時,她是一個領公費的研究生,每天要用兩個小時幫助教授搜集資料或整理筆記,當主編是業餘的。這個刊物,始終得到在香港大學任教的許地山的特別支持,直到他逝世的前一天,還在為《新兒童》寫童話。黃慶雲深受這位大作家的影響。 「在這個刊物裡,」黃慶雲說,「我的作品開始就具有愉快的基調。因為我寫作的時候;總是想到有個孩子在聽我講故事。而我接觸的孩子,都是快樂的,嚮往光明的,哪怕在惡劣的環境裡,也是樂觀、積極、滿懷希望的。因此,我在作品中常常寫的是弱小者的勝利,『低下』人的智慧。而我又想,女孩子又是孩子中的『弱者』,地位較低微,所以,可愛、聰明的女孩子,便常常是我故事中的主人翁。」這使人想起她的童話《七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一個小妹妹,卻打倒了力能拔山的巨人,救了七個哥哥。她的童話集《月亮的女兒》中,就有不少這樣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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