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羅洪(5)


  羅洪是一位很有成就的作家,解放前後共發表、出版了九個短篇小說或散文、特寫集和三部長篇小說,1980年又為香港文學研究社出版的「中國新文學叢書」自選了一本集子,取名《踐踏的喜悅》;還有新編短篇小說集《倪鬍子》(鄭樹森編;1982年,臺灣遠景出版社)、《群像》(「上海抗戰時期文學叢書」;1983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寧夏人民出版社於1984年出版短篇小說《浮蟻集》,198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她的舊作選集《逝去的歲月》。羅洪在三四十年代,她的創作生活是一段崢嶸的難忘歲月。解放初,她也努力跟上時代的步伐,積極深入生活,進行創作,但畢竟少多了。她曾對我說:「由於對工農群眾的生活不夠熟悉,生活底子薄,致使這時期的作品遠不及過去那樣靈活、自然,人物形象也不突出。除了『生活』這個主要問題外,也深受當時文藝理論所提出的許多條條框框的限制和束縛。」文學刊物編輯部,好像文藝界的神經中樞,在那裡工作的編輯,嗅覺也變得特別靈敏,姚文元手裡那根根子打人的故事,她知道很得多。這些使羅洪和許多作家都感到一種威脅,使得那支進行創作的筆,彷徨、停頓下來

  羅洪專寫社會小說,這在過去的女作家中頗不多見,創作上,其成績是可觀的。但這位從三十年代起就活躍在文壇上的女作家,卻曾長期受到冷落。

  羅洪在創作上的主要成就是小說。她的小說,有壯烈的可歌可泣的抗戰故事,有對醜惡勢力的鞭撻,有對光明的追求,也有對解放後新人新事的歌頌。趙景深說:「羅洪的小說,似乎由拘謹到灑脫,由工筆到寫意,由堆砌到白描。」一般說來,一個作家的成長總要經過幼稚時期,羅洪也不例外。曾經為她出書當過編輯的趙家壁說,羅洪與三十年代的那些女作家很有不同,「她不寫自己,不寫兒童婦女,不寫家庭瑣事,更不寫工人、農民和士兵;她用這樣的大手筆,以藝術形象,集中而生動地描繪了一幅三十年代初期,發生在上海附近一個古老城市的舊中國錯綜複雜的生活畫卷。」(《寫我故鄉的一部長篇創作——羅洪舊作《春王正月》)他說的是羅洪的《春王正月》,但又可以說是對她作品的整體評論。臺灣鄭樹森在《讀羅洪小說劄記》中說:「……她的短篇,雖然也有好些平庸之作,但總的來說,還是有點成績的,和三十年代一些作品相比,羅洪比較成功的短篇,在經驗剪裁上是要算乾淨的,作者並不囉嗦,也相當有控制。在題材和人物上,羅洪算得上是廣闊和多樣的。文字方面,羅洪不時都能避開濫情和『新文藝院』的毛病,相當樸素簡潔。……此外,和新文學時期不少女作家相比,羅洪的作品是能夠突破所謂『閨秀派』『委婉纖柔』的作風,題材也不限於家庭生活、個人情緒等『茶杯裡風波』。這應該是她比較特出的地方。」這些論點,筆者亦有同感。

  羅洪善寫小說,尤其善寫對話。她自己說她最感到困難的就是人物對話,很難寫得精彩:「在什麼時候應該插入對話,對話的分量,以及怎樣使對話有力,都是很需要斟酌的事。」(《創作回顧》,1940年6月《宇宙風》百期紀念號)她的小說寫得心平氣和,少有轟轟烈烈氣壯山河的氛圍,但也不乏其感人的力量。羅洪的小說具有自己的藝術風格,多工筆、善白描,文筆流利、灑脫,一直延續到現在。但她的創作風格,是在民族的災難中形成的。她的那些描摹世態人情的小說,如《踐踏的喜悅》、《王伯炎與李四爺》及《友誼》等,都是成功之作,對人物的靈魂挖掘得既深又細。在寫作中,羅洪十分注意文藝的特點,她說:「文藝不是正面的宣傳和抨擊,所以我要寫得輕鬆一點,因為世界上有很多是含著淚的微笑。但文藝有它本身的作用和價值,輕鬆決不會削弱它的力量。」(《鬼影·序》)其實,解放前羅洪的那些作品,似乎沒有多少「輕鬆」的地方,讀者從中看到的是動盪的社會、垂危的祖國,其憂慮之情,不得不同作者一起,含著淚水,凝視社會、人生和前途

  「文化大革命」中,羅洪被迫退休。粉碎「四人幫」後,她也沒有馬上把早已束之高閣的筆取下來,心情是猶豫的。1977年到北京,看到那麼多的文藝雜誌如春天的百花競相開放,她那顆「死」了的心,又跳動了。回去後,她檢閱了自己的不少舊作,也陸續寫了一些散文,又到她過去生活過的基地——上海青浦縣農村去了。1980年6月30日她給我來信說:「這次到香花公社來,使我有一種無法名狀的喜悅和激動。過去,我到農村生活過幾次,只有土改感到農村起了變化,合作比中,總覺得變化不大,可愛的人物不多,所以沒有寫出什麼東西。這次,農村真是起了或正在起著深刻的變化,我必須寫出點像樣的東西。今後,也一定會經常到這裡來。」

  八十年代以來,羅洪那支似乎已經抽澀了的筆,又滋潤流利起來,在《福建文藝》、《上海文學》、《文匯報·筆會》、《人民日報·大地》、《女作家》等報刊上發表短篇小說和散文,寫出了反映上海「孤島」時期生活的中篇小說《夜深沉》(1981年《長江》文學叢刊第4期)。及當代愛情悲劇的《沒有寫完的生活答卷》(1986年《清明》第4期)。從1988年始,直到1993年,她一直在《新文學史料》上連載《創作雜憶》,這些關於她創作歷程和作品的回憶文章,是對她進行研究的寶貴資料。她的作品選後被收入《中國新文學大系》1927—1937年「小說卷」、《中國新文學大系》1938—1947年「短篇小說卷」、《中國抗日戰爭時期大後方文學書系》第三編小說第3集及《20世紀中國女文學文庫》「新女性的地平線』等重要選集之中。

  太陽從東升到西落,每日都給人類留下光和熱,澤被大地萬物。羅洪「憑著一種對人類社會廣博的愛,以及深厚的熱誠」,為二十世紀中國的新文學留下了自己的無限赤誠。她曾說:「天下每一條成功的路,都崎嶇不平,每一件成功的事,都無可幸致,各種藝術品的創制,都漫無止境;這裡是累著不斷的努力,一種默默的堅毅的努力。」這種努力和真誠,她已經持續了六十多年……

  1994年11月19日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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