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羅洪(3)


  抗日戰爭爆發前,是她異常苦悶的時期,民族危機像一條毒蛇咬噬著她的感情。這時用忿怒的筆,蘸著民族恨、國家仇,寫下了《白的風暴》、《血淋的手》、《血》等短篇。後兩篇小說寫青年人強烈的愛國熱忱,著墨不多,人物內在的堅定和毅力也並不直接描寫,但是很有感染力。作品裡的主人公採取那種為祖國犧牲的方式,在當時還是有其教育作用的。《血》,寫小舅子殺姊夫的故事。為什麼要殺?這位三十歲的青年完全出於愛國,因為他的姊夫當了漢奸,替別國人加害於我們的人民,他說這樣的走狗很多,「可惜我只殺了一個!」在法院,他詳細地向讀者講了案情,並希望記者把這事寫到報上,「讓大家都知道身受別國人毒害的人是不大容易忍耐的」。這個可歌可泣的大義滅親的故事,使記者感動得眼睛裡充滿了淚水,今天我們讀來,雖覺稍嫌簡單,但那熊熊的愛國主義之火也引燃了我們的感情。《白的風暴》有兩萬多字,背景是淞滬戰役之前的生活,寫印劇廠工人對現實不滿,反對帝國主義勾結反動派進行侵略。但小說被當局禁止,不得發表。後來,她作了較大的刪改,收在由上海萬葉書店出版的短篇小說集《活路》裡。

  「七·七」事變後,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日本帝國主義首先在淞江附近的金山衛登陸。這時他們一家人就往青浦方向撤走,在一個小鎮住了一個多月,又決定遷往後方。由於交通困難,經浙江時,在桐廬稍方停留。美麗的富春江,風景如畫,楓葉似火,居民純樸,可愛的祖國又在羅洪一家人的情懷裡添加了新的戀情。

  1937年12月,他們來到進步文藝家的集中地長沙。在報紙上,他們讀到一些朋友的文章,也看到了文藝界的動態。羅洪他們第一個遇到的是魯彥。大家都為中國能向帝國主義開戰感到興奮。在一個畫報社的招待會上,他們見了張天翼,魏猛克、蔣牧良、齊同等人。

  田漢長途跋涉來到長沙後,就跟魯彥等人於1938年1月28日創辦了《抗戰日報》。日報的編輯部設在戲院的樓上,那裡成了文藝作家的沙龍。當時,茅盾、張天翼、柳氵是、黃源、錢君 (陶右)、朱雯等人都經常為日報寫稿,羅洪也在上面發表散文和小說。

  那時,郭沫若從漢口到過一次長沙,文藝界由田漢、孫伏園、楊東蓴等人出面,舉行盛大招待茶會。許多作家、教授、編輯、記者都來參加。招待會由田漢主持,大家濟濟一堂,開得空前熱烈,郭沫若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就在這次長沙之行,郭沫若為羅洪和朱雯寫了一副對聯:「憂患增人慧,艱難王汝成」。這是他在香港時作的四首《南下書懷》中的兩句詩。

  長沙,好像是個中轉站,很多人並不打算在這裡久居。那時,茅盾擬創刊《文藝陣地》,先離開長沙到漢口接洽,曹禺跟著戲劇學院去了重慶,黃源回新四軍根據地工作,齊同帶家眷前往貴陽。不久,羅洪也於1938年初離開,到桂林定居,因為一個省立高中要請朱雯教書。

  桂林高中在離城二十公里的良豐,那裡風景十分幽美,校園裡有山有水,大山洞可容納千餘人。有條小河名相思江;有座小樓叫紅豆院,這大概是因樓前有一株亭亭如蓋的紅豆樹而得名。園裡曲徑通幽,小橋流水,頗有江南園林的情趣,據說是當年仿照大觀園修建的。園裡到處是四季桂,一陣陣香風撲鼻,令人陶醉。

  朱雯除在學校任教外,還主編了一個小型文藝刊物,於5月創刊,故名《五月》,刊名系由郭沫若和田漢所題,刊物由生活書店經售,但只出了五期,便因經費不足,人手不夠而停刊。這個刊物的具體編輯工作,主要是由羅洪擔任的。

  在這裡,羅洪文思洶湧,思想活躍,寫了不少作品,寄往茅盾在香港主編的《文藝陣地》、戴望舒編的《星島日報》副刊《星座》、漢口和長沙的《東方雜誌》、《少年先鋒》等報刊發表。

  一到星期六,羅洪總想到桂林找朋友。那時風子在桂林排演歐陽予倩的劇本《青紗帳裡》和陽翰笙的《前夜》。在鳳子家裡,他們受到過熱情招待。暑假中,學校搬回桂林,他們遇到了為《新華日報》寫通訊的白薇,以及闊別了六七年、隨上海救亡演劇二隊來到廣西的王瑩。豐子愷有時約他們聊天,他一面喝著老糯米酒,一面說詩論畫。在他後來印行的《教師日記》裡,有兩處提到與朱雯對酌的情況。一杯糯米酒下肚,他有了興致,為羅洪和朱雯畫了一幅屏條,兩幅尺頁。

  歐陽予倩、艾青、歐陽凡海等人來到桂林。救亡演劇隊演出了幾天,各地文藝界的朋友陸續遷移到那裡,桂林便熱鬧起來。夏衍、林林、巴金、魯彥、楊朔也都來到桂林。為了領略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美景,傾吐對祖國一片癡情,羅洪夫婦同巴金、魯彥等人一起遊覽了月牙山、七星岩。

  敵機開始狂轟濫炸後,很多人離開了桂林。羅洪一家老少,生活沒有著落,也只得離開這座可愛的城市。他們搭乘路上幾次拋錨的破汽車,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到達廣州灣。旅途的艱辛,給羅洪增添了不少生活經歷。在那裡等了三天才弄到船票。聽著艙外海浪的咆哮,她做了兩夜擾人的惡夢,最後來到香港。他們到《星島日報》看了主編《星座》的編輯戴望舒,然後坐貨輪到了「孤島」上海。

  羅洪夫婦過了一年半艱苦的流亡生活,又回到家鄉附近的上海。看到光芒熠耀的霓虹燈廣告和不分晝夜擁擠的人流,不免使她心潮起伏。在祖國的土地上,不論前方或是敵後,到處張著漫天的戰幕,彌漫著不散的硝煙,同胞在流血、死亡,父兄在戰鬥、復仇!而上海,爵士音樂壓倒了受難者的呻吟,色情的狂歡吞噬了多少人的意志!但地火在奔騰,潛流在澎湃!許多作家和文化人,積極開展抗日救亡、民族自衛的愛國運動。文學界的活動日益高漲。羅洪以筆為武器,繼續投入這場民族存亡的生死搏鬥。當時一個進步文藝刊物《文藝新潮》在連續發表朱雯翻譯的德國H·列普曼的長篇報告文學《地下火》的同時,也連載了她的小說《後死者》。柯靈主編的《文匯報》副刊《世紀風》,發表她的《荒涼的城入《感傷的少尉》、《脆弱的生命》、《流亡者的悲哀》等作品。這些作品,連同在大後方發表的散文,編成《流浪的一年》,於1939年由上海宇宙風社出版。本集雖然不全是流亡歲月中的作品,但多數作品流露著憂鬱、傷感和悲哀。另一部分小說和特寫,編成《為了祖國的成長》,列入巴金主編的「烽火小叢書」,於1940年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這時期,《文匯報》晚刊,連載了她的長篇小說《急流》;此外,她還創作了短篇小說《倪鬍子》、《雪夜》等。

  「孤島」上海的進步作家,在敵人的屠刀下頑強地戰鬥著。鄭振鐸、王任叔、孔另境在編「大時代文藝叢書」,約羅洪為《十人集》撰稿。《十人集》輯集當時十位重要作家的創作,題材比較廣泛。她為該集寫了短篇小說《融》,是描寫浙江一個地方兩個村子裡的人民消除行怨,聯合抗敵的故事。

  上海,這個特殊的環境,給羅洪的創作提供了許多特殊的題材,她以後作品中的那些漢奸形象,多半是在這段生活中觀察和概括出來的。1942年至1943年間,她在柯靈主編的《萬象》月刊上連載了另一部長篇小說《晨》。她認為,「這個長篇沒有將人物和情節充分展開」,後來經過修改,改題為《孤島時代》,於1945年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帝國主義對其佔領區加強了法西斯控制和統治。」1943年5月,朱雯因「抗日罪」,被日本滬南憲兵隊逮捕,關押了一個多月,經受了種種酷刑。憲兵隊到羅洪家查抄,發現了她寫長篇小說時擬的提綱中的人物姓名,竟以為是抗日組織的名單,如獲至寶,於是也把她抓去審訊。朱雯出獄後,憲兵隊還常到他們家偵伺,後因他患重病,得以回家鄉松江療養,於是才秘密潛赴安徽屯溪。羅洪跟兩個孩子暫留上海,處理善後,並在上海報上登一訃告,聲稱朱雯已在松江因病逝世。等了一陣子,見沒有什麼動靜,羅洪才帶著孩子回到家鄉。在那裡,恐怖籠罩著一切,她只好也去屯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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