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沉櫻(6)


  八

  文學翻譯,是沉櫻迄今不停耕耘的園地。她憑著自己的勤奮,先後翻譯了英國、美國、奧地利、俄國、意大利、法國、德國、西班牙、匈牙利、希臘等國著名作家及猶太著名作家的優秀作品《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同情的罪》(1982年,山東人民出版社再版)、《怕》、《女性三部曲》(1982年,重慶出版社再版)、《悠遊之歌》、《拉丁學生》、《迷惑》(臺灣文星出版社)、《青春夢》(臺灣正中出版社)、《車輪下》(臺灣道聲出版社)、《世界短篇小說選》、《毛姆小說集》(文星出版社)等近二十種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集及世界名詩集《一切的峰頂》等,使這塊園地開出了燦爛的花朵,結出了豐碩的果實,也使她成為臺灣以翻譯影響著讀者的著名翻譯家。

  她的譯作統編為「沉櫻譯書」、「蒲公英譯叢」,再加上她的《沉櫻散文集》、《散文欣賞》(一二三集)等,又編為「蒲公英叢書」,並全由自己經銷。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作家自辦出版社,能長久生存者甚少,多數最後總要傾家蕩產。但沉櫻卻是成功的一例。那些譯作一版再版,經久不衰,使她意外地得到了經濟利益。沉櫻的勞動,使那些外國名作跨越國界,在中國的土地上紮下根須,有了新的生命,為世界各民族的文化交流作出了貢獻。

  「蒲公英譯叢」書後,沉櫻這樣寫道:
  我喜歡花,尤其是那些有點異國情調的,像曼陀羅、鬱金香、
  風信子、天竺葵、蒲公英等,單是看看名字也覺有趣。這些花中蒲
  公英是卑微的一種,冰雪剛化,它便鑽出地面,展開綠葉,挺起黃
  花,點綴在枯寂了一冬的地面上,洋溢著一片春天的喜悅。儘管
  無人理會,仍然到處盛開,直到萬紫千紅爭奇鬥豔的時候,它才
  結子變成白頭翁,悄然消逝。現在用作我雜亂譯書的總名,一方
  面是為了這名字的可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那卑微的可取。

  這些話,說的是「譯叢」,表現的卻是她謙虛的美德、她的為人和性格。她與世無爭,沒有「野心」,她以蒲公英自況,甘作「白頭翁」。

  以翻譯贏得讀者是不容易的。但沉櫻是一位幸運的成功者。她的譯作——奧地利近代大文豪諸威格(Stefan Zweig)的《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與莫泊桑的《項鍊》、都德的《最後一課》、斯篤姆的《茵夢湖》、歐亨利的《禮物》並駕齊驅登上世界短篇小說典範寶座,一經發表就轟動了臺灣,頭一年就印行了十次,後來又印行了二十多次,打破了臺灣翻譯的記錄,至今仍暢銷於臺灣和海外。

  諸威格曾被稱為七個偉大的歐洲人之一,他是首先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用在小說創作和傳記文學寫作上的人。羅曼·羅蘭說「他如火如茶地發掘著偉大人的秘密、偉大熱情的秘密,以及偉大創作的秘密……」,並以靈魂的鑰匙,開啟偉大的奧秘。他的作品多是警世之作,有三十國文字的翻譯,無不暢銷一時。

  沉櫻由於譯作的暢銷,精神受到極大的鼓舞,一年內就出版了九種譯書。她感到,世界文學名著是有超越時空的不朽價值的,不管人們多麼醉心於日新月異的「現代」,也不會忘情于萬古常新的「古典」。

  有人主張文學作品不能翻,認為一經翻譯,原作的完美、文字的光彩,就會受到損壞。但沉櫻贊成翻譯。譯者的成敗,就看能否真正做到信、達、雅。她認為,佳釀即使只剩下糟粕,也還留有特殊的芳香呢!沉櫻是把翻譯當成創作來對待的一位嚴肅的翻譯家,追求的不止是達意,而且還要傳神。她譯筆瀟灑,優美如行雲流水,卷舒自如,完全擺脫了一般譯作生澀拗口的毛病,作到了「篇篇珠園玉潤,渾然無疵」。她對譯文字斟句酌,精益求精,既能體會入微,又能曲盡其妙。在翻譯中,經過細讀深解,她從中得到了無窮的樂趣,她說:「如果體會出一點言外之意,或是表達出一點微妙情調,簡直像是自己創作一般得意。」

  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穫。沉櫻在臺北獨居的小樓裡,寂寞中找到了寄託,通過譯作,結交滿天下……

  「沉櫻是繼冰心、丁玲之後而為人所矚目的以文字的秀麗與富有詩意的風格為特點的女作家。」(田仲濟《沉櫻小傳》)就早期她的小說創作而言,這是一個科學的評價。過去,人們只注意她寫的戀愛小說,以偏概全,忽略了那些深刻反映現實生活的作品——她小說創作的重要部分。她的散文不多,只有一個集子,但文筆晶瑩剔透,風格樸實無華,有些篇章令人嘆服,堪與散文大家的傳世之作媲美。她的翻譯,成績卓著,應在我國翻譯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三十餘年,時空把她與醒裡夢裡思念的鄉音隔開,但她終於又擁抱了祖國母親。回到美國,她在信裡說,她越來越熱愛生活,還渴望為祖國多多勞作。在北京,由於手顫,她要我代她草擬了一份回國定居的申請。她在河南開封閒居了數月,但始終不能習慣,於是又飛回美國,並寫信給我。她真誠地說:「……晚年無幾,蓋棺之後再來論定較為客觀正確。俗語說『編筐編簍,全在收口』,看人要從頭到尾地看,才能看出個所以然來……」(1982年11月24日給筆者的來信)。1988年4月14日沉櫻病逝異國他鄉。我知道,她的魂一定又搭乘波音飛機回到了祖國。當然,我這篇關於她的文字,不是定論;對於她(像對所有的人),歷史會有一個公平的論斷……

  1984年初稿
  1995年1月10日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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