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沉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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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順的犯罪》是寫一個出身貧苦、沒有自由、過著冷酷勞苦的軍營生活的三等兵張順犯罪的經過。他是獨子,為了逃出沒有工作,只有忍受不了的饑餓和壓迫的鄉下,背著父母當了兵。對此,父母沒有責備他,希望他寄錢,救濟家庭。生活無望的父親,投奔兒子,希望能在北平混口飯吃。「連一塊錢的整數都湊不足」的張順,請假進城看父親,但父親偏偏跟拉車的表叔練腿認路去了。張順被繁華大街的景色所誘惑,不僅忘了歸隊盯時間,也忘了一切煩惱。他是請假出來的,想到如山的軍法,「身心都戰慄了」,回去的勇氣一掃而光,眼前是無際的黑暗。絕望中他產生了逃的決心。但他需要錢,可是善良的張順既不敢明搶,又不敢暗劫,只希望有人可憐他,慷慨施捨他。這個念頭經過三思之後,他終於決心扮演一個被劫的角色。他八個銅子買了一把修腳刀,然後走向沒有行人,沒有車輛,掩藏著黑暗的僻靜胡同裡。懦弱的張順,「這時忽然勇敢起來,他毫不膽怯地實行路劫了。不過劫的對象不是別的人,而就是他自己,他的衣服,一件件地用自己的手剝了下來,這時刺骨的凜寒,已經使他招架不住而戰慄了,可是那英雄般的決心,是毫未動搖的。」他用修腳刀瘋狂地向自己的頭頸和手背等地方胡亂劃去,計劃完成之後,凱旋似的奔向大街,邊跑邊喊:「捉強盜呀!捉強盜呀!」他被人群圍起,儘管流著淚敘述其遭難,但沒有人施捨他,希望破滅了。最後,在署長的反復桔問下,張惶失措的張順,只得照實招來,終被從嚴法辦。 這是具有諷刺意味的社會悲劇。讀後,人們並不想笑,而是想哭。張順不忍農村的悲苦和壓迫當了兵,父親也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來到城市謀生。張順所以走上「犯罪」道路,完全是被黑暗現實壓迫的結果。 以上的短篇小說,作者是以現實主義手法表現生活的。每篇結尾作者都未把故事寫得山窮水盡,也毫不發揮,一切弦外之音,篇外之意,讀者均可自己想像小說中的主人公命運,讀者可以自得結果。除《女性》以外的三篇小說,是描寫下層普通人物命運的作品,這在沉櫻的創作中,就篇幅而言,不占主導地位,但就其精神而言,是難得的,在沉櫻的創作思想上,卻占著重要地位。 儘管沉櫻一再對我說,她的小說創作不多,內容不新穎;但我認為,這些作品畢竟是在中國新文學第二個十年剛剛開始的時候。出自一位年輕的女作家之手,其中一些作品畢竟表現了她對生活的感受、硯察、希望、追求以及愛憎,畢竟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其人物畢竟帶著歷史流程中所不可避免的烙印,即使按沉櫻的說法,把那些小說看成「歷史資料」,也是有一定意義的。因此,關於她的早期小說,雖不是她成熟時期的作品,但歷史應該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她的作品畢竟在現代文學史上產生過影響。 五 不知為什麼,1931年初,沉櫻和馬彥樣離了婚。接著,她到了北京,認識了知識廣博、才華橫溢的詩人、翻譯家梁宗岱。他學習上肯下苦功,翻譯上一絲不苟、反復推敲的精神,使沉櫻受到很大影響。1934年,她到過日本,目的在於學習日本文學。在那裡,她遊歷了不少地方,寫下了《在日本過年》等散文。翌年回國,與梁宗岱在天津結婚。梁在南開大學任教授,她閒居家中,偶有所作。 抗戰八年,她蟄居重慶,先在北碚,後移南岸,曾和女作家趙清閣親密為鄰。這時期,她在鄉下得到了英文《伊索寓言》和美國作家的作品,因為當時書少,就反復讀,英文的閱讀能力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先是以讀為樂,後來試著翻譯,希望將美的英文變成美的中文。那時她寫作極少。但散文創作的代表作《春的聲音》、《我們的海》卻是被趙清閣逼出來的。 抗戰的勝利,使她感到一種民族感情的解放。她興高采烈地到了古都開封。1946年,在上海的趙清閣介紹她到上海戲劇學校任教,之後,又到復旦大學中文系教國文,還在圖書館工作(在那裡,她看了許多外國文學名著),直到離開大陸。 這十年來,對沉櫻來說,像一塊不毛之地,創作上幾乎沒有收穫。但她是一位酷愛讀書的人,除了家務,她的生命浸透了書本。 她是在抗戰中帶著孩子離開梁宗岱的。沉櫻說:「和他分開,其原因,既簡單,又複雜。他很有錢,是一個有雙重性格的人。我只有離開他,才能得到解放,否則,我是很難脫身的。我是一個不馴服的太太,決不順著他!大概這也算山東人的脾氣吧……」 六 沉櫻,終隨母親、弟弟,並兒女到了臺灣,好像人生的一個長夢,真真切切…… 她住在苗栗縣頭份鎮,淡泊的生活中,開始了對故鄉的刻骨懷念,耳畔響著杜鵑聲聲——「不如歸去,不如歸去」的呼喚。在大成中學,整整七年,以教書為生,以翻譯為樂,走著人生的路。為了兒女讀書,她移居臺北,在第一女子中學教授國文,一晃又是十年。1967年,她六十歲,退休在家,微笑著尋找夕陽裡的光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和性格,沉櫻也一樣,她喜歡小東西——小花、小草、小花瓶……她說:「我對於小的東西,有著說不出的偏愛,不但日常生活中,喜歡小動物、小玩藝、小溪、小河、小城、小鎮、小樓。小屋……就是讀物也是喜歡小詩、小詞、小品文……特別愛那『採取秋花插滿瓶』的情趣。」(《關於〈同情的罪〉》)所以連她在頭份鎮朋友果園中所築的房子,也名之為「小屋」,並以散文《果園食客》記趣,寫盡了那片大自然中的花花草草、風聲雨聲蟲聲鳥聲,這使得她的「小屋」在臺灣女作家的圈子裡更加聞名。雖居臺北,她卻常到周圍花木扶疏,四季競秀的「小屋」裡,在清晨和傍晚,在撩人感情的古廟鐘聲飛翔之後動筆寫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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