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謝冰瑩(8)


  謝冰瑩看到這些小小的無名英雄,就想起在受難的獄中,她覺得她也像這些小蟲子一樣,以必死的決心,在忍受一切敵人所加於的殘害。她帶著悲憤的心情寫作《在日本獄中》,腦子裡不論白天晚上,時刻回憶著獄中生活:「例如看守,犯人,和我同室住的良子,吉子,以及法官,翻譯,大鳥公寓的管理人……他們一齊來到我的腦海裡;我有時痛恨,有時傷心,有時我從門縫裡望望隔壁,看見一些來游山的客人,在那兒有說有笑的,我就討厭他們!我恨他們的談話影響了我的寫作,於是我在這邊故意用拳頭把桌子捶得砰砰響,大聲地學著日本警察的口氣罵著:『馬鹿野郎!』(『混蛋』之意)由於我罵別人,而聯想到日本警察罵我,打我,以及我當時的心境。……在這個時候,不論什麼人,他如果妨礙我的工作我就把他當做敵人一般看待。」

  她埋頭寫了十天,精神漸漸不能支持,頭暈,眼睛模糊,腰背痛,但是《華北新聞》催稿付印,於是又恢復了夜以繼日的寫作,發誓「一定要把這些用生命換來的材料寫出來告訴全中國的同胞」。她在腦子裡又坐了一次監獄。當她寫完《在日本獄中》最後一個字,竟興奮得一夜沒睡。這部書,也已由日本名作家魚返善雄譯成日文出版。她說:「我坐監牢的罪沒有白受,我終於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我們的國家,也得到了最後的勝利,至於個人的損失,又算得什麼呢?」

  1943年夏,謝冰瑩離西安去成都,在制革學校任教。抗戰勝利,她興奮地赴漢口任《和平日報》(原《掃蕩報》)及《華中日報》副刊主編,還創辦了幼幼托兒所。她愛孩子的天真純潔,從事兒童文學寫作的志願便是這時萌發的。1946年,自己借資出版《一個女兵的自傳》(中卷)。1948年初,謝冰瑩在北京師範大學講授「新文藝習作」,同時在北平復刊《黃河》月刊,仍任主編,賈伊箴在北京大學任秘書兼化學系教授。她回憶說:「那年夏天,我想到瀋陽尋找寫作素材,但到了山海關就走不動了,因為有十幾裡的鐵路被毀掉了。山海關到處住的都是阿兵哥。他們看見我就說:『哎,女同志,這裡有個空,來睡吧!』有時沒有辦法,我只好睡在他們當中,不過一切風平浪靜,沒有出事。我那時想,如果他們有不軌行為——我不會客氣的,我可以打,可以叫,可以罵,因為我是戰士!從山海關回北平,住在同鄉劉克定家裡,這時遠在臺灣的梁舒先生來信說,臺灣省國立師範學院中文系要聘我去當教授。於是我便積極籌劃赴台之事。但明達(即賈伊箴)反對,他說我太好動,剛從漢口到北平,又想去臺灣。不過他還是順從了我。我是從上海走的。在上海,我和小女兒莉莉住在趙清閣家裡。她是一位感情非常豐富的人,處處善待朋友,誠懇之至。8月下旬離開上海,我帶莉莉先到臺灣,住臺北和平東路二段——四巷十八號,明達和兩個兒子暫留北平,之後不久,也到了臺灣……」一晃幾十年,至今流落海外,真是感慨系之;聽起來像個夢,像個長夢,也像個短夢,人生難道真是個夢嗎?

  八

  謝冰瑩不信鬼神,但後來她還是真的皈依了佛教,於1956年拜師父,並取「慈瑩』為法名,似乎從此無人無我,無智無得。

  她為什麼信佛?故事是:1954年,她為臺灣《讀書雜誌》寫連載長篇小說《紅豆》,當寫到第三期時,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了,要求主編暫停,過了一段時間還是寫不出,她已心灰意懶,要求乾脆停掉算了,但主編和讀者都不答應。這時,她突然想到:觀世音菩薩是有求必應的,何不求她幫忙?於是當晚就提著小箱子到廟裡去住,向菩薩叩拜後,往書桌前一坐,隨之文思如泉,當夜就寫了五千多字。她在廟裡只住了幾天,就把長篇小說完成了,如期刊出。其實,作品的產生並不是佛的法力,她那些苦苦寫不出的日日夜夜,正是她開掘文思之泉的過程,而到她上廟來寫作時,已是水到渠成之勢了。這一點,她也清楚,她說的「信則有,不信則無」則是她中年以後對宗教看法的注腳。但自此,她便信了佛,在家裡供奉了觀世音菩薩像,每天必頂禮膜拜,桌蔔的白銀小塔裡,還放著從印度來的三顆舍利子。之後,她曾改寫佛經故事,出版了《仁慈的鹿王》和《善光公主》兩本書。

  謝冰瑩在臺灣一直從事教學,但她的創作很旺盛,出版了多部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集。五十年代,曾先後到馬來西亞和菲律賓講學三年,在臺灣出版了《菲島遊記》、《冰瑩遊記》、《馬來亞遊記》、《海天漫遊》和以菲律賓為背景的長篇小說《碧瑤之戀》。六十年代,她主要從事兒童文學創作和研究。

  1972年8月,謝冰瑩乘船到美國探望久別的兒女和朋友。她愛自然,愛山更愛海,對於海的戀情是從青年時代就種在心裡的。她已多年不乘船了,這一次,她覺得那浪中的船,像海鷗一樣,給了她許多寫作的靈感。但是有一天,巨大的風浪使船身突然傾斜,她摔倒了,右大腿骨折,使她幾乎昏了過去。在沒有醫生治療、無藥止疼的大海上,她以驚人的意志,忍受了二十多天的痛苦。船一到美國賓夕法尼亞,馬上就進醫院開刀,大腿肌肉裡被放進一截不銹鋼支架來代替已經粉碎了的骨頭。在美國治腿的一年間,她沒停筆,仍為臺灣《小朋友》月刊的《海外小讀者》專欄每月寫一篇文章,把美國的風土人情,介紹給小朋友。

  1973年,她回到臺灣,又經五位骨科名醫會診,進行了有效的理療,在一個四隻腳的不銹鋼拐杖的幫助下,經過苦練,學會了走路,她風趣地說:「我一生學過兩次走路」。

  由於腿的原因,迫使她從任教二十多年的臺灣師範大學(原臺灣師範學院)退休,1974年又到美國,同丈夫賈伊箴住在舊金山,過著有規律的生活:每天6點起床,吃完早點便上樓念經,作運動;7點40分柱著拐杖搭公共汽車去中國城的一所英文學校學英語,然後買菜,下午閱讀報紙、雜誌和朋友來信……但她還不能習慣美國的生活。

  謝冰瑩是一位不甘寂寞、從不願閒靜下來的人。退休後,她在寫一部長篇小說,還要繼續寫《女兵自傳》、「五四」以來的作家印象記,還要為小讀者寫一兩本佛經故事。

  在近七十年創作生涯中,謝冰瑩在文壇上不停地耕耘,寫了一千多萬字的作品,至今共出版了散文集《從軍日記》、《麓山集》、《我的學生生活》、《軍中隨筆》、《湖南的風》、《抗戰文選集》、《生日》、《冰瑩創作選》、《愛晚亭》、《綠窗寄語》、《故鄉》、《作家印象記》、《夢裡的微笑》、《生命的光輝》、們日金山的霧》、《觀音蓮》、《抗戰日記入《新生集》、《冰瑩雜文集》、《我在日本》、《作家與作家》,短篇小說集《前路》、《血流》、《偉大的女性》、《梅子姑娘》、《姊姊》、《聖潔的靈魂》、《霧》、《謝冰瑩自選集》,長篇小說《青年王國材》、《紅豆》、《碧瑤之戀》,中篇小說《離婚》、《空谷幽蘭》、《在烽火中》,長篇傳記《一個女兵的自傳》(後改為《女兵自傳》)、《女兵十年》、《我的少年時代》,報告文學《在火線上》、《戰士的手》、《第五戰區巡禮》、《新從軍日記》、《在日本獄中》,兒童文學《愛的故事》、《動物的故事》、《太子歷險記》、《仁慈的鹿王》、〈給小讀者》、《南京與北平》、《小冬流浪記》、《林琳》、《善光公主》、《舊日金山的四寶》、《小讀者與我》,遊記《冰瑩遊記》、《菲島遊記》、《馬來亞遊記》、《海天漫遊》,另有書信《青年書信》、《寫給青年作家的信》、《冰節書柬》、《給青年朋友的信》(上、下)和論文集《我怎樣寫作》、《我的回憶》、《文學欣賞》、《謝冰瑩散文選集》(1992年,百花出版社)等及一些選集,計七十餘種。《一個女兵的自傳》出了十九版之多,1985年和1994年,四川文藝出版社和中國華僑出版社又各出一版,並被譯成英、日、法、韓等國文字,此書是研究她的生平、創作和思想的重要著作。另外,臺灣三民書局還要出版她的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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