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冰心(4)


  冰心從小立志學醫,所以儘管愛好文學,但對於代數:幾何、三角、物理、化學、生物以至於天文、地質等科都特別用功,她都爭取學好考好。冰心說:「那幾年我是埋頭苦讀,對於其他一切,幾乎是不聞不問的。」

  冰心在協和女子大學預科一年級時,正是「五四」運動爆發的那年。後來女大併入燕京大學,稱燕大女校。「五四」運動起時,她正陪著二弟住在德國醫院養病,「五四」運動的第二天,就被女校的學生會叫回來當文書,投入愛國運動的行列。同時又被選為北京女學界聯合一會的宣傳股的成員。白天,她跟著當代表的大姐姐們上街宣傳,去大會旁聽,募捐,晚上就寫反帝反封建的各種文章。群眾遊行示威、演說、火燒趙家樓……使這位剛要跨入青年行列的文靜女子感奮不已。冰心說:「從寫宣傳文章,發表宣傳文章開始,這奔騰澎湃的劃時代的中國青年愛國運動,文化革新運動,這個強烈的時代思潮,把我卷出了狹小的家庭和教會學校的門檻,使我由模糊而慢慢地看出了在我周圍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社會裡的種種問題。這裡面有血,有淚,有淩辱和呻吟,有壓迫和呼喊……靜夜聽來,連淒清悠遠的『賽梨的蘿蔔咧』的叫賣聲,以及敲震心弦的算命的鑼聲,都會引起我的許多感喟。」(《從「五四」到「四五」》)

  那時,聯合會有自己的會刊,除了會刊登他們的宣傳文字外,還要他們再找報紙去發表。冰心找到《晨報副刊》,因為她的表兄劉放園先生,是《晨報》的編輯。那時她才正式用白話寫作,用的是她的學名謝婉瑩,發表的是職務內應作的宣傳文字。冰心說:「放國表兄,覺得我還能寫,便不斷的寄《新潮》、《新青年》、《改造》等士幾種新出的雜誌給我看。這時我看課外書的興味,又突然濃厚起來。我從書報上,知道了杜威和羅素,也知道了托爾斯泰和泰戈爾。這時我才懂得小說裡是有哲學的,我的愛小說的心情,又顯著地浮現了。」「看了這些刊物上大、中學生寫的東西,我覺得反正大家都在試筆,我為什麼不把我的試作,拿出去發表呢。」「我醞釀了些時,寫了一篇小說《兩個家庭》,很羞怯的交給放園表兄。用冰心為筆名,一來是因為冰心兩字,筆劃簡單好寫,而且是瑩字的含意;二來是我太膽小,怕人家笑話批評,冰心這兩個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時候,不會想到這兩個字和謝婉瑩有什麼關係。」

  冰心把稿子寄出後,心裡反而增加了許多不安,連問他們用不用的勇氣都沒有。但三天之後,小說居然發表了,而且「冰心」之下,編輯還加上了「女士」。對於作品的發表,她的興奮是不言而喻的。這時,劉放園抓住冰心毫不放鬆,竭力鼓勵她再寫。當時,發表的喜悅也使她無法放下那支已經「寫得滑了手」的筆,一口氣做下去,幾乎每星期都有出品,多半是「問題小說」,如《斯人獨憔悴》、《去國》、《秋雨秋風愁煞人》、《莊鴻的姊姊》等等。這時的冰心,幾乎完全陷入了創作的衝動之中,無心做功課,她自己說:「下了學,便把書本丟開,一心只想做小說,眼前的問題做完了,搜索枯腸的時候,一切回憶中的事物,都活躍了起來。快樂的童年,大海,荷槍的兵士,供給了我許多的單調的材料。回憶中又滲入了一知半解,膚淺零碎的哲理。第二期——1920年至1921年——的作品,小說便是《國旗》、《魚兒》、《一個不重要的兵丁》等等,散文便是《無限之生的界線》、《問答詞》等等。」(《冰心自一述》)

  這時候,「她以為『文藝好像射獵的女神』,而她是『勇猛的獅子』,在她『逾山越嶺,尋覓前途的時候』,受了文藝的『當胸一箭』,於是她便從『萬丈的懸崖上,倏然奔墜於』文藝的『光華輕軟的羅網之中』。她又以為『文藝好像遊牧的仙子』,而她,則是『溫善的羔羊』,『恬靜無聲地俯伏在她(文藝)杖竿之下』,她又以為『文藝好像花的仙子』,而她是『勤懇的國丁』,『深夜——清晨』,她為文藝『關心著無情的風雨』。」(茅盾:《冰心論》)

  由於社會宣傳活動和寫作,她的理科的功課落後了很多,實驗室的實驗課,也欠了不少,但都沒有時間補上,也沒法補。對於學習的前途冰心有不少焦慮,在她左顧右盼之時,周圍的人都勸說她棄理學文。朋友的意見終於使她改變了初衷,於1921年理預科兩年畢業後,就改入了文本科,而且還跳了一級。從此,她立志要走文學這條道路了。

  冰心還是一位頗為活躍的學生會積極分子。她譯比利時著名作家梅德林克的《青鳥》,自己還演《青鳥),為河北省文安縣受災的農民募集錢款,他們演出不少場次。魯迅曾陪著蘇聯著名盲作家愛羅先珂先後看過燕大演出的《青鳥》,愛羅先珂說北大演戲沒有燕大演得好。

  三

  這時候,冰心開始寫《繁星》和《春水》。1921年9月1日,她在《繁星·自序》裡說:

  一九一九年的冬夜,和弟弟冰仲圍爐讀泰戈爾(R·
  Tagore)
的《迷途之鳥》(Stray Birds)。冰仲和我說:「你不是常說
  有時思想太零碎了,不容易寫成篇段麼?其實也可以這樣收集起
  來。」從那時起,我有時就記下在一個小本子裡。
  一九 二〇年的夏日,二弟冰叔從書堆裡,又翻出這小本子
  來。他重新看了,又寫了「繁星」兩個字,在第一頁上。
  一九二一年的秋日,小弟弟冰季說:「姊姊!你這些小故事,
  也可以印在紙上麼?」我就寫下末一段,將它發表了。

  冰心一直認為這兩本詩集都是些「零碎的思想」,說:「《繁星》、《春水》不是詩。至少那時的我,不在立意做詩。我對於新詩,還不瞭解,很懷疑,也不敢嘗試。我以為詩的重心,在內容而不在形式。同時無韻而冗長的詩,若是不分行來寫,又容易與『詩的散文』相混。我寫《繁星》,正如跋言中所說,因著看泰戈爾的《飛鳥集》,而仿用他的形式,來收集我零碎的思想。」在《自述》裡還說:「我立意寫詩還是受了《晨報》副刊記者的鼓勵。1921年6月23日,我在西山寫了一段《可愛的》,寄到『晨副』去,以後是這樣的登出來了……」那時冰心正在西山參加夏令營活動。冰心所說的記者,就是孫伏園先生。他在為這首詩寫的按語裡說:「這篇小文,很饒詩趣,把他一行行的分寫了,放在詩欄裡,也沒有不可(分寫連寫,本來無甚關係,是詩不是詩,須看文字的內容)。」之後,畏怯的冰心膽子漸漸大了,她說,「我也想打開我心中的文欄與詩欄,幾個月之後,我分行寫了幾首《病的詩人》。第二首是有韻的。因為我覺得詩的形式,無論如何自由,而音韻在可能的範圍之內,總是應該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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