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冰心(3)


  表舅王夆逢到煙臺後,成了冰心的老師。第一次談話後,王向冰心的父親誇耀她「吐屬風浪」。冰心說:「我自從愛看書,一切的字形,我都注意。人們堂屋的對聯;天后宮、龍王廟的匾額、碑碣;包裹果餌的招牌紙;香煙畫片後面格言式的短句子;我都記得爛熟。」這些都助長了她的談鋒,也有益於以後的創作。

  舅舅楊子敬最會講故事,講得有聲有色,是冰心最喜歡的人。冰心說,「他有時講吊死鬼的故事來嚇唬我們,但他講的更多的是民族意識很濃厚的故事,什麼洪承疇賣國啦,林則徐燒鴉片啦等等,都講得慷慨淋漓,我們聽過了往往興奮得睡不著覺!」表舅王 (降右)逢是冰心有生以來第一個好先生,由於他的善誘,她才發瘋似的愛上了詩,學對對子,看詩韻。冰心的父親及其同事組織賽詩會,大家議定題目,分頭做詩。賽詩會總是晚上在冰心的書齋裡舉行,她就在一邊旁聽。至今她仍能記得父親那些樸實而富有「軍人本色」的詩句,這不僅說明冰心的驚人的記憶力,也足見父輩的文化生活對她產生的長遠影響。這時候,她不僅做論文,也開始了寫詩。能找到的小說她差不多都看過了,興趣轉到課內書的學習上。

  1910年,清朝海軍大臣載洵曾視察煙臺海軍學校,為了控制海軍,回京便派出二十名滿族學生到海軍學校。翌年的春季運動會上,蘊積已久的滿漢學生間的矛盾爆發了出來。謝葆璋已被政府認為是「亂黨」,因海軍學校學生中有同盟會員、校圖書館裡訂有為同盟會宣傳的《民呼報》之類,所以要對他「撤職查辦」。他聽了這消息和朋友的勸告後,立即辭職,於是冰心也告別了耳鬢廝磨多年的大海,隨父母回到福州。

  歸途中,振奮人心的辛亥革命爆發了。在上海虹口,冰心也像大人一樣,搶看當天的報紙,關心著革命的發展。她父親的同班同學黎元洪將軍簽名的從湖北發出的起義電報,篇末以「黎元洪血叩」收束,那種激昂悲壯的革命之情,深深地打動了冰心,在大家捐款勞軍的熱潮中,她也把自己攢下的十塊壓歲錢,送到《申報》館,獻給革命軍。那張她曾珍藏多年的收條上,寫著「幼女謝婉瑩君」……

  1911年底,冰心回到久別的故鄉福州,一家人在城內同祖父住在一起。冰心說:「祖父的前後房,只有他一個,和滿屋滿架的書,那裡成了我的樂園,我一得空就鑽進去翻書看,我所看過的書,給我的印象最深的是清袁枚的筆記小說《子不語》,還有我祖父的老友林紓(琴南)老先生翻譯的線裝的法國名著《茶花女遺事》。這是我以後竭力搜求『林譯小說』的開始,也可以說是我追求閱讀西方文學作品的開始。」(《我的故鄉》)

  1912年,冰心考取了坐落在城內花巷的福州女子師範學校預科,第一次過起了學校生活。她回憶說:「頭幾天我不很習慣,偷偷地流過許多眼淚,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怕大家庭裡那些本來就不贊成女孩子上學的長輩們,會出來勸我輟學。」(《我的故鄉》)

  在女師,冰心只讀了三個學期。中華民國成立後,海軍部長黃鐘瑛一封電報召走了她的父親,於是1913年,他們全家就到了北京。這一年,她沒有正式讀書。弟弟們上課的時候,她呆在家裡看母親訂閱的《婦女雜誌》、《小說月報》之類。她從雜誌後面的「文苑欄」裡,知道了「詞」的形式,於是就開始閱讀詞。「到弟弟們放了學,我就給他們說故事。不是根據著書,卻也不是完全杜撰。只是將我看過的新舊譯著幾百種的小說,人物佈局,差來錯去的胡湊,也自成片段,也能使小孩子們,聚精凝神、笑啼間作。一年中,講過三百多段信口開河的故事,寫過幾篇從無結局的文言長篇小說——其中我記得有一篇《女偵探》,一篇《自由花》是一個女革命家的故事——以後,1914年的秋天,我便進了北京貝滿女中。」(《自述》)

  貝滿女中坐落在北京燈市口,是一所教會學校,課程嚴緊,同時學生們的競爭之心都很強烈,冰心自己也不甘落後,所以一天到晚地做功課。如此緊張的生活一晃過了四年,在課外,除了看些她這時喜歡的筆記小說及短篇的舊小說之外,並沒有專心攻讀什麼書,但英文知識得到了積累,提高不少。這時期,由於在學校每天受著基督教義的影響,冰心說:「潛隱的形成了我自己的『愛』的哲學。」這種「愛」,愛的力量,愛的色彩影響了她一生的文學創作。

  二

  1919年,摧枯拉朽的暴風驟雨洗刷著中國的河山,造出了一個嶄新的時代。作家是時代的產兒,冰心,就是隨著新時代的到來,在「五四」新文學運動中產生的第一批現代作家。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女作家中,陳衡哲、袁昌英雖然在前,但作品少,同期的廬隱和馮沅君、蘇雪林雖曾有與冰心齊名之譽,但終沒有她那樣的名氣,稍晚一些的淩叔華、沉櫻、白薇、陳學昭等人也不能相比。

  冰心曾說過,是「五四」運動的驚雷把她「震」上創作道路的。

  1918年秋,她從貝滿女中畢業後即考入協和女子大學理預科學習,目的是將來成為一名醫生。她父母都認為女孩長大後也應該就業。母親講過曾強烈刺激過她的一句話:「女孩子的手指頭,又當不了門閂!」當冰心懂事後,母親便常常提醒她:「現在你有機會和男孩子一樣地上學,你就一定要爭氣,將來要出去工作,有了經濟獨立的能力,你的手指頭就和男孩子一樣,能當門閂使了!」

  但那時知識分子的道路只有兩條:當教師或當醫生。冰心說:「我是從入了正式的學校起,就選了醫生這個職業,主要的原因是我的母親體弱多病,我和醫生接觸得較多,醫生來了,我在庭前階下迎接,進屋來我就遞茶倒水,伺候他洗手,仔細地看他診脈,看他開方。後來請到了西醫,我就更感興趣了,他用的體溫表、聽診器、血壓計,我雖然不敢去碰,但還是向熟悉的醫生,請教這些器械的構造和用途。我覺得這些器械是很科學的,而我的母親偏偏對聽胸聽背等診病方法,很不習慣,那時的女醫生又極少,我就決定長大了要學醫,好為我母親看病。」(《從「五四」到「四五」》)冰心的父親也鼓勵她說:「東亞病夫的中國,是很需要良醫的,你就學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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