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冰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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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們家搬到煙臺東山北坡的海軍醫院寄住。從醫院的廊上往東望,就看見了大海。海,在冰心的生活和創作裡該是何等重要啊!海,使她愛上了自然,淨化過她的感情,啟迪過她的靈感。冰心說:「從這一天起,大海就在我的思想感情上占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我常常心裡想著它,嘴裡談著它,筆下寫著它;尤其是三年前的十幾年裡,當我憂從中來,無可告語的時候,我一想到大海,我的心胸就開闊了起來,寧靜了下去!」(《我的童年》) 她在《自述》裡,曾生動地描寫過這一段重要生活:「我從小是個孤寂的孩子,住在芝罘東山的海邊上。三四歲剛懂事的時候,整年整月所看見的:只是青鬱的山,無邊的海,藍衣的水兵,灰白的軍艦。所聽見的,只是:山風,海濤,嘹亮的口號,清晨深夜的喇叭。生活的單調,使我的思想的發展,不和常態的小女孩,同其徑路。我終日在海隅山陬奔游,和水兵們做朋友。」(《現代中國文學家傳記》) 這時候,冰心每日讀書識字,母親和舅舅都是她的老師:母親教「字片」,舅舅教課本。但是自從有了海和山那樣美的活動天地,大自然的誘惑使她對於識字就失去了興趣,即使母親把她關在房子裡,父親用馬鞭子敲著桌子嚇唬她,她還是掙扎著跑出去,把那顆純真的童心交給山和海…… 後來,他們家又搬到東山東邊的海軍練營旁,這是冰心八年煙臺生活中離海最近的一段時間。 颳風下雨天,冰心不出去,呆在家裡纏著母親或奶娘講故事。當她反復聽完《老虎姨》、《蛇郎》、《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一類故事後,她已能認得二三百字,這時舅舅楊子敬答應她每天做完功課,晚飯後便給她講《三國志》。她覺得「三國的故事比《牛郎織女》痛快得多」。每次都聽得入迷,捨不得睡覺,幾乎每夜都由奶娘哄著,脫鞋解衣,哭著上床。但舅舅有工作,公務一忙,講書就得中止,有時斷五六天,冰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蚊,圍著舅舅的書桌轉,但舅舅不理睬她的暗示。終於,「我只得自己拿起《三國志》來看,那時我才七歲。」她囫圇吞棗、一知半解地越讀越有興趣,一口氣讀完了《三國志》、《水滸傳》和《聊齋志異》。 那時候,冰心已經養成了在山巔水涯中獨來獨往的性格,白天一個人常常跑到營門,摸著水兵的槍,天真地同他們談話: 「你打過海戰嗎?」冰心問水兵。 「沒有」 「我父親就打過,可是他打輸了。」 「你等著,總有一天你父親還會帶我們去打仗,我們一定要打個勝仗,你信不信?」 水兵那像誓言一般的自信的聲音,多少年來一直響在她的耳畔。冰心雖小,但愛國之情就在營房、旗台、炮臺、碼頭和山、海之間這樣的環境裡,開始長出最初的苗苗。1962年9月,她寫的散文《海戀》,記述的就是這段生活,並把那裡的一切比作她童年生活最初的舞臺:「……這個舞臺,絕頂靜寂,無邊遼闊,我既是演員,又是劇作者。我雖然單身獨自,我卻感到無限的歡暢與自由。」 冰心這時也開始在家塾裡附學,學作一些短句子,放了學,父親從營裡回來,就教她打槍、騎馬、划船,夜裡指點她認星星。「逢年過節,他也帶我到煙臺市上去,參加天后宮裡海軍人的聚會演戲,或到玉皇頂去看梨花,到張裕釀酒公司的葡萄園裡去吃葡萄。更多的時候,就是帶我到進港的軍艦上去看朋友。」(《我的童年》)父親的朋友都知道冰心會看《三國志》,會講《董太師大鬧鳳儀亭》,實在有趣,每次到船上,總把她抱在圓桌子當中,叫她講《三國志》,其報酬大半是送她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林譯說部,如《孝女耐兒傳》、《滑稽外史》、《塊肉餘生述》之類。每次從船上下來回家,她總是歡天喜地在前面跑,白衣水兵抱一包小說笑著在後面跟。就在這時,她偷偷地寫起了小說,第一部介乎《三國志》、《水滸傳》之間的一種東西,是白話的,名曰《落草山英雄傳》。但到第三回便停止了。冰心說:「因為『金鼓齊鳴,刀槍並舉』,重複到幾十次便寫得沒勁了。」接著她又換了《聊齋志異》的體裁,用文言寫了一部《夢草齋志異》,也是由於語言的重複而半途而廢。當然這童年的「創作」,多屬故事改頭換面的抄襲,但其中也有在她幼小心靈裡由那些故事而引發的天真想像,這種奇早的創作試筆,在小說家來說,在中國還是少見的。 冰心八歲時,上學的時間長了,書也看得多了。她從「說部叢書」目錄挑出一些小說,常常托送信的馬夫到芝罘市唯一的書店去購買。當時她正在學造句,寫短文,做得好時,先生便批上「賞小洋一角」。冰心回憶說:「我為買小說,便努力作文——這時我看書著迷了,真是手不釋卷。海邊也不去了,頭也不梳,臉也不洗;看完書,自己喜笑,自己流淚。母親在旁邊看著,覺得憂慮,竭力勸我出去玩,我也不聽,有一次母親急了,將我手裡的《聊齋志異》卷一,奪了過去,撕成兩段。我趑趄的走過去,拾起地上半段的《聊齋》來又看,逗得母親反笑了。」(《自述》) 冰心的舅舅是一位老同盟會員,經常接到朋友從南方或日本寄來的藏在肉鬆或茶葉罐裡的《天討》一類禁書。她也學著大人,在更深夜靜時偷看。這樣,她也慢慢地關心起國事來了。她常常看上海《神州日報》和《民呼報》,讀新舊小說。冰心說:「到了十一歲,我已經看完了全部《說部叢書》,以及《西遊記》、《水滸傳》、《天雨花》、《再生緣》、《兒女英雄傳》、《說嶽》、《東周列國志》等等。其中我最喜歡的是《封神演義》,最覺無味的是《紅樓夢》」(《自述》) 到後來,冰心去海灘少了,但站在樓上,大海盡在眼底。尤其在風雨之夜,也最愛倚欄凝望給她以神秘、溫暖和快樂的燈塔的光芒……啊,煙臺!多麼難忘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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