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陳衡哲(2)


  陳衡哲像一隻躍躍欲飛的鳥兒,雖然羽毛未豐,卻不畏人世的風險,只是想奮翅高飛,並不留戀生活的順適和安樂,一心想著求學。在1917年的冬天,她被舅母帶到上海,在蔡元培等人創辦的愛國女校讀書,後來又進了一所新辦的學校。上海三年,陳衡哲頗感失望,但她的英文卻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成為考取清華學堂赴美留學的關鍵籌碼。

  一個初踏人生征途的旅人,都會珍惜和永記親友或尊長的指點。陳衡哲說:「督促我向上,拯救我於屢次灰心失望的深海之中,使我能重新鼓起那水濕了的稚弱的翅膀,再向那生命的渺茫大洋前進者,舅舅實是這樣愛護我的兩三位尊長中的一位。他常常對我說,世上的人對於命運有三種態度,其一是安命,其二是怨命,其三是造命。他希望我造命,他也相信我能造命、他也相信我能與惡劣的命運奮鬥。」

  除舅舅之外,姑母也是她命運的導航人。在《紀念一位老姑母》的文章裡,寄託了她許多美好的感情,她把姑母的影響看作生活中極為重要的一頁。她回憶說:「這位姑母不但身體高大,精力強盛,並且天才橫溢,德行高超,使我們一見便感到她是一位任重致遠的領袖人才;雖然因為數十年前環境的關係,她的這個領袖天才只能牛刀割雞似的施用到兩三個小小的家族上,但她的才能卻並不像普通所謂『才女』的一樣,只限於吟風弄月。她除了做詩,讀史,寫魏碑之外,還能為人開一個好藥方,還能燒得一手的好菜。她在年輕的時候,白天侍侯公婆,晚上撫育孩子;待到更深人靜時,方自己讀書寫字,常常到晚間三時方上床,明早六時便又起身了。這樣的精力,這樣艱苦卓絕的修養,豈是那些佳人才子式的『才女』們所能有的!」

  姑母的這些影響力,深入到她的心靈和精神,啟迪她磨礪意志,開闢生活。

  在上海求學時期,因父親命令給她訂婚而使陳衡哲陷入黑暗的境地。這時,她便跑到鄉下的姑母家裡。一個沒有人生經驗的女孩子,在佈滿荊棘的生活中,是姑母對她的偏愛,給了她一線光明。

  她的姑母酷愛杜詩,有一次吟罷「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歎了一口長氣,對陳衡哲說:「這是我從前的夢想。現在呵,連自己的兒孫也庇不著了!」陳衡哲說:「但是,姑母現在是庇著一個苦孩子啊!」

  在她眼裡,姑母是召喚黎明的一縷霞光,「使一種黑暗的前途漸漸有了光明,使我對於自己的絕望變成希望,使我相信,我這個人尚是一塊值得雕刻的材料。……但在那兩三年中我所受到的苦痛拂逆的經驗,使我對於自己發生了極大的懷疑,使我感到奮鬥的無用,感到生命值不得維持下去。在這種情形之下,要不是靠這位姑母,我恐怕將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紀念一位老姑母》)

  1911年至1914年,正是陳衡哲在上海求學的時期。但這裡沒有理想的學校,學習成績等於「零」,這是她至為痛苦的總結。由於無書可讀,她便常去有著明秀山水環境的姑母家,並在一個家館教了半年小孩子。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那年夏天,清華學堂開始招考留美女學生。當時她自覺程度淺,不敢應試,但她得到了姑母的鼓勵,認為大有考取的希望。這種鼓勵,使她恢復了自信力,聽了姑母的話,到上海應了考。考完後,仍回鄉下教家館。後來,姑姑和舅舅都在報上看到了她的名字,並都立刻寫信給她。舅舅信上說:「清華招女生,吾知甥必去應考;既考,吾又知甥必取。……吾甥積年求學之願,於今得償,舅氏之喜慰可知矣。」姑母的信,她還沒看完,「眼淚便如潮水一般的湧出來了。」這是生活的轉折!她回憶說:「這是我生命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一頁,而引我離開這個境地,使我重新走上『造命』大道的,卻是這位老姑母,和她對於我的深信與厚愛。」

  辛亥革命後的中國,內外矛盾重重,仍然是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

  新思潮把陳衡哲沖出了園門,並於1914年考取清華學校。她到美國後,入美國五所最有名的女子大學之———瓦沙女子大學(Vassa College),專修西洋歷史,同時學習西洋文學。在那裡,她結識了胡適、任叔永(鴻雋)、楊杏佛、梅光迪、朱經農、胡先(馬肅)等人,並以莎菲為筆名開始寫作。

  當1915年9月,主編《新青年》(第一卷名《青年雜誌》)的陳獨秀發表著名的《敬告青年》一文,舉起反封建文化的大旗後,在美國留學的胡適,也是新文學促進派的先鋒,而梅光迪(覲莊)等人,或堅決反對,或不贊成胡適的「文學革命」的主張,一場筆戰,把他逼上了試寫白話詩的道路。胡適說:「民國五年(即1916年)七八月間,我同梅(覲莊)(叔永)諸君討論文學問題最多,又最激烈。莎菲那時在綺色佳過夏,故知道我們的辯論文字。她雖然沒有加入討論,她的同情卻在我的主張一方面。……她不曾積極參加這個筆戰;但她對於我的主張的同情,給了我不少的安慰與鼓舞。她是我的一個最早的同志。」(《小雨點·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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