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肖勁光 | 上頁 下頁
一八


  肖勁光站起來,倒過一杯水,一飲而盡,然後又坐下,說:「我這幾天認真讀了斯大林關於中國問題的論著。其中有一個論斷不知大家留心沒有,」

  肖勁光說著,又站起來,「這句話是這樣翻譯的,『在中國,是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是中國革命的特點和優點之一。』武裝、武裝,中國革命失敗之最慘痛的教訓不正在於此嗎!」說著,說著,肖勁光激動起來。

  「對!力量是解決任何問題的必要條件。發展和壯大力量,尤其是軍事力量,在任何工作面前都是首要的。」蔣經國一字一句他說道,既像對大家,更像對自己。

  同學們都望著他。

  「聽說,這些天,有人要來學校看我們。到時候,就知道會議的主要議題了。」伍戈止小聲說,」我敢肯定是階級路線問題。」

  熄燈預備號響了。

  「今天就到此為止。明日再議。」劉明先以主人的身份發話。

  一陣輕微的騷動,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總書記要來看我們啦,」曾湧泉推門闖進來,「勁光!」

  肖勁光正埋頭思考,想一個這兩個月來一直纏在心頭的問題,聽曾湧泉一喊,還真嚇了一跳:「真的?」

  「當然,今天上午的課,通知我們不去了。什麼事情把你愁得這樣?」

  曾湧泉是個細心的人,他發現近來肖勁光時有愁容。

  肖勁光愁什麼呢?沒有人知道。許多事情他是絕口不對人言的。

  他,曾湧泉能猜出一點點。

  上午九點。小會議室。

  新當選的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和陪同人員走進來。

  會議室一陣掌聲。

  出國近一年了,雖然斷斷續續也有些國內的消息。但像今天這樣直接、具體又較全面地悉聽對國內、黨內情況的介紹,還是第一次。同學們邊聽邊記,極為細緻、認真。

  向忠發工人出身,思想水平、工作水平不高,但還是有一定的表達能力。

  「大革命失敗以後,蔣汪反動派瘋狂屠殺共產黨和革命群眾。兩萬六千多人犧牲了。還有六千多人被捕在獄。這是陳獨秀右傾機會主義的可怕後果。

  『八七』會議以後,武裝鬥爭被提到黨的議事日程,並進行了大膽的實踐。

  但,又出現了瞿秋白同志的「左』的盲動主義錯誤,使黨的事業又受到嚴重損害……」這一個大問題,是講國內形勢的。

  「會議分析了中國革命的性質,確認中國革命處於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階段。目前,我們要做好各方面的準備……」這一段是講階級路線問題的。

  第三個大問題,給肖勁光的印象最深。「民族資產階級、上層小資產階級的革命性和革命熱情是虛幻的、靠不住的。指導機關工人階級化問題,是黨的工作的一個緊迫的問題。地主、資本家出身的人就是不行……」

  肖勁光的臉上,頓時愁雲低壓。

  座談會結束了。同學們的心頭並沒有因此而明朗多少。

  所有的人只牢牢地記住了這一句話:「你們就是黨準備革命力量的十分重要的一部分。」這句話,在向忠發的講話中出現了三次。

  就憑著這一句話,再難再苦、再累再險也攔不住大家前進的腳步。

  肖勁光更是這樣。他相信革命道路的坎坷,但他更相信革命前途的光明。

  朱慕慈真的快要支持不住。

  一夜沒合眼。

  「慕慈,上課去呀!」那個善良的江西小姑娘經過她的門前,叫道。

  朱慕慈使勁應了一下,但沒出聲,嗓子眼似乎被什麼東西塞住了。

  自從春天隨東方大學合併到中山大學後,就遇上了中山大學的反託派鬥爭。入夏,在米夫的支持下,鬥爭矛頭又指向一些家庭出身不好的同志。朱慕慈被劃入地主出身,因此難逃厄運。同時,強烈的妊娠反應也折磨著她。

  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遇刺激就「哇哇」地吐個不停。今天,剛才起床,差點栽到地板上。

  朱慕慈哭了。

  更叫他傷心地是她給肖勁光寫了兩封信,到今天,人也沒有,信也沒見。

  朱慕慈從抽屜拿出日記本,想寫點什麼,但,無處著筆。於是,她又將日記本鎖起來,朝門外走去。

  快秋天了。校園已經隱隱透出秋色。

  她邊走邊東張西望,真個是「滿腹哀愁,訴與秋風落葉」。

  她感歎人生的變幻莫測。

  半年前,也是在這條小路上,她挽著肖勁光的手,一步一串笑聲,一步一個情意綿綿的會意。兩個人談祖國,談革命,談未來的戰鬥與勝利。到今天,才半年多一點,滿腹委屈、滿腹落寞。

  她多麼希望肖勁光出現在前面的路口啊!

  一連幾天,肖勁光好忙。

  他把朱慕慈的來信讀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引起內心的無限感觸。他相信慕慈,他相信她的革命熱情,他相信她的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他也相信她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儘管這段時間,她感到委屈常常流淚。也許正因為這樣,同時也實在是忙,這才把去看她的時間往後一拖再拖。

  許多知情的同志也一再催他成行。

  肖勁光今天完成了這個分量最重的想定作業,正在房子裡伸伸手、彎彎腰。

  門被推開了。

  朱慕慈站在門口。

  「慕慈!」

  朱慕慈表情木然。她是快堅持不住了才過來的。

  肖勁光連忙將她擁進屋來。

  朱慕慈手中的提袋滑落在地板上,伏在肖勁光的懷裡出聲地哭了起來。

  哭聲驚動了同學們。

  李卓然來了。傅鐘來了。劉明先、劉伯堅也走進來。

  朱慕慈擦乾眼淚,委屈地訴說:「他們說我的父親是地主,說我是美國教會大學畢業的,審查我,停止我的組織生活,還要開除我的黨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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