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許光達 | 上頁 下頁
一九


  原來,自從逃離清河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廖運周和孫一中,通過他們找到黨組織。

  許泛舟到北平後,牆頭上貼滿緝拿許泛舟的告示。看來許泛舟這個名字不能使用了,他只好恢復了許德華這個名字。為了找到廖運周和孫一中,他聽說天壽公寓的房租較便宜,就決定暫住這裡。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雖然找到方振武部的營房,也打聽到廖運周在第三十六師當參謀,可他已到冀東執行任務去了,據說兩個月後才能回來。而孫一中和另外幾名同志,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失去了與黨組織的聯繫,這是許德華最痛苦的,他著急上火,身上很少的一點錢,早就用光了。他期待著廖運周從外地回來。寒冷的天氣,加上身無分文,又找不到黨組織,瘧疾病無情地折磨著他。

  這天晚上,他滴水未進,發燒搞得他昏昏沉沉。朦朧中他覺得床頭站著一個人,他瞪大眼睛一看,是鄒靖華,他心頭一熱,撲到了妻子的懷裡。

  「桃妹子!我可見到你了!」

  鄒靖華把許德華緊緊地摟在懷裡,一邊撫摸著他烏黑的頭髮,一邊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心疼道:「看你病成這個樣子,快跟我回家去吧!你不在家,我很孤單,吃不好睡不著,整天提心吊膽的,你知道嗎?」

  她的眼裡流著淚水,滴到了許德華的臉上。許德華給她擦去眼淚,關切地說:「你近來好嗎?我對不住你。」

  鄒靖華越發哭得厲害:「德華,你別走了,千萬別再離開我。」許德華鬆開了妻子的手:「不,我得走,我一定要走,我還有任務,我要找到黨!」

  他用力地推開了妻子,一轉身,猛然醒來,原來卻是個夢。他想翻個身,可是身子非常沉重,幾次想爬起來都沒有成功。心想,糟糕,得了什麼病這麼厲害,把我給撂倒了。他原想能挺一挺就會好起來,可現在病情卻越來越重。這樣下去……他想到死,可廖運周還沒見到,黨還沒找到,我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許德華咬緊牙,使出全身的力氣想再次坐起來,卻感到周身不聽使喚,頭重腳輕,又一次跌倒在床上。

  篤!篤!有人在敲門。處在昏迷中的許德華沒有聽到敲門聲,直到感覺有人搖他頭時,才艱難地睜開眼睛,好像看到床前站著一個女人。

  「桃妹子,是你!」

  許德華想坐起來。

  「不要動,許先生。」

  許德華用力瞪大眼睛,才辨認出眼前這位姑娘是公寓老闆的女兒隋小姐,不是妻子。

  隋小姐是個聰明、開朗的姑娘,在北平女子師範讀書。思想上頗有幾分激進,算得上個新女性。以前,到許德華房間來過幾次,對他很尊重,感到他與眾不同,在他身上,有種真正男子漢的氣魄,不像有的青年學生,無病呻吟,俗氣得很。這幾天不見許德華的身影,以為他走了,便來到門口。聽到裡面有嘶啞的乾咳聲,這才推門進來。

  「啊?你病成這樣了怎麼也不吱聲?」她摸摸許德華的頭,「哎呀,燙手!」轉身沖出了門。

  隋小姐找來父親,要父親請來醫生為許德華治病,又主動去藥房抓藥,為他熬藥,在隋小姐的精心照顧下,吃了幾天藥,許德華的病漸漸好轉了。

  可醫生的出診費、藥費怎麼辦?

  許德華被這八塊大洋的醫藥費困擾著。他心裡清楚:這錢是隋老闆墊付的,房租還沒付,時間長了,會麻煩的。

  一天下午,隋小姐又來看他。無奈之下,只好麻煩她了。

  「隋小姐。有一件事想托你。」

  「還客氣什麼,有事儘管說!」

  「我想讓你跑一趟,給我找個人,在黃寺的兵營裡。」

  「是當兵的!找當兵的幹什麼?」隋小姐對當兵的很反感。

  「我的一個朋友,是個軍官,」許德華因話說得費勁,大口咳嗽起來,壓低了聲音:「跟你說實話,我是想借點錢,好還令尊大人的帳,住了這麼久了,心裡不安。」

  「原來為這個啊,我爹是個小心眼,我去跟父親說,你好好養病,千萬別著急。」

  經過一段治療,許德華的病情進一步好轉。他也呆不住了,就拖著虛弱的身子,十步一停百步一歇地到了黃寺。正巧,廖運周回來了!

  許德華的心情別說有多激動了:「運周,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是啊,為了找到廖運周,許德華來到了這陌生的北平;為了等到廖運周回來,吃了說不盡的苦;為了找到黨組織,他同病魔進行了頑強的鬥爭……。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廖運周細細地看著這位久別重逢的戰友:頭髮長長的,臉色蠟黃,瘦成了皮包骨,頭上冒著虛汗,當年沙場上那股威風沒有了。他猜想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德華,先到伙房吃飯,然後咱們好好聊聊。」

  吃過飯,許德華把他來北平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廖運周感歎不已,告訴許德華,孫一中已經不在北平了,組織上對他另有安排。關於許德華的困難,廖運周答應想辦法,讓他仍住在天壽公寓,等候他的消息。

  天壽公寓門前。許德華在來回踱著步,看樣子很焦急。隋小姐蹦著跳著跑了過來,見他好像有什麼心事,就說:「許先生,身體痊癒了嗎?」

  「全好了,是隋小姐呀,多謝你了。」

  「我看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許德華正思考著該怎樣回答,一抬頭,看見廖運周和另一個人走過來了,就說了聲,「啊,什麼心事也沒有了。」他轉身向廖運周大聲說:「運周,可把你盼來了。」

  「你的身體全好了嗎?」廖運周問道。

  「早已好了。」

  許德華把廖運周和另一位同志領進自己的房間。廖忙向他介紹說:「這位同志是華北特委的聯絡員。」許德華熱情地同聯絡員握了握手,並回答了聯絡員提出的問題。看樣子是在考察。聯絡員得知許德華的經歷後感歎不已。

  廖運周從口袋裡取出了錢,對許德華說:「得好好謝謝人家隋小姐。」

  「是呀,她爸那樣市儈,她卻出污泥而不染,令人敬佩。」許德華真誠地說。

  廖運周拍拍許德華的肩頭,「德華,她對你那麼好,說不定愛上你了。」

  「別瞎說,她在我面前一向莊重得很。」

  廖運周笑了:「德華兄,你又不是沒看過小說,姑娘的內心是個神秘的大海,讓人難以琢磨,以你的人品和才幹,哪個姑娘會不喜歡?」

  的確,隋小姐把許德華視為知己,許德華似乎也體察到了。可是,他不能啊,在他的眼前晃動的始終是妻子的身影。他懂得丈夫應承擔的責任與義務。如果說他過去的結婚是遵從父命,那麼現在,他是用共產黨人的道德來約束自己。

  「別開玩笑了,我去年回家已經結婚了。」許德華非常認真他說。

  「噢!嫂夫人一定是個大家閨秀了!」

  「不,和我一樣,是受苦人,人品倒還好。」說到這兒,許德華心底湧起一股甜美與思念的激流。

  廖運周把錢放在許德華的床上,並告訴許德華,以後由這位聯絡員與他聯繫,等候通知。

  半個月過去了,許德華也沒有見到聯絡員的影子,心裡十分焦急,難道他出事了?我不能繼續等下去,他邁開腳步,朝大門外走去。

  1929年3月。黃寺。

  許德華急勿匆地走進第九十六師駐地,找到了廖運周,還未等廖運周開口,就急切地問:「你的那個聯絡員幹什麼去了?」

  廖運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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