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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驚心動魄的成功演出,是從苦惱到苦惱,經過地獄一般的折磨,才出現的。據說進天堂是美德的報酬,天堂是永遠的和諧與寧靜。然而戲劇的「天堂」卻比傳說的天堂更高更幸福,是不停地孕育萬物的土地,是亂雲堆起、變化莫測的天空。只有見了萬象人生的苦和樂的人,才能在舞臺上得到千變萬化的永生。舞臺的藝術,編劇的藝術,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只有經過千百次探尋,千百次琢磨,才能找到「自己的創作道路」,才能望見戲劇藝術的「自由王國」。為此,他認為從事舞臺藝術和編劇創作的人,應該儘量吸收一切美好的文化,來提高自己的修養。他說:

  無論是小說、戲劇、詩歌、歷史、哲學,都有我們非讀不可的書。這些書會啟發我們,開闊我們的眼界,使我們分清楚是和非,分清楚高貴和卑賤,使我們知道人是多麼完美的一個構造(《哈姆雷特》中有一段談人的臺詞,請大家讀一讀)。人能改造自己,能改造世界,叫人們勇敢起來向前奮鬥。

  看了這些偉大的作品,能使我們明白起來——才開始明白起來,我們寫作的天地是多麼遼闊、深遠。原來幾千年來,中外多少勇敢的作家,已經在無限大的天地中為我們指出多少道路。所有這些談話,都似乎凝聚成他內心中的一種深深的期待,為促使偉大作品的問世而作出他的努力。當他看到舞臺上湧現一股蓬蓬勃勃的、不可阻擋的新生力量,他是異常興奮的。他覺得自己老了,寫東西不像以前了,但他的心卻是年輕的,他多麼想同這些青年人一起揚起風帆,鼓足馬力前進啊!1982年6月11日,迎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30周年紀念,曹禺因病在上海治療,他特地委託刁光覃代表他參加慶祝大會。鄧穎超、烏蘭夫、萬里、習仲勳、谷牧、鄧力群、周巍峙出席了大會。這裡,應特別提到鄧穎超同志對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關懷。在十年動亂中,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已名存實亡,後來,連劇院的建制都被撤銷了。1978年4月,鄧穎超親自寫信,代表中共中央政治局宣佈恢復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並宣佈曹禺為院長,甚至說,曹禺不但現在而且永久是劇院的院長。鄧穎超像周恩來同志生前那樣,一直關懷著這個劇院的建設和成長。

  為慶祝劇院建立30周年,曹禺在《戲劇論叢》上發表了《紀念北京人藝建院三十周年》,為劇院編輯的《攻堅集》寫了序言。劇院的同志對曹禺在劇院建設中所作的貢獻給予高度評價,紛紛題字、作畫、簽名,向他表示祝賀。於是之同志是這樣寫的:

  從30年代到80年代,您用您心血凝結的文字,培育了一輩子又一輩子的演員。今後,還將有大批新人憑您的劇作成長起來。我以我能作為他們當中的一個感到幸福。

  董行佶這樣寫道:

  在我37年的藝術實踐中,有幸演出過您幾乎所有的劇本,周沖、胡四、張喬治、白傻子、曾皓、祝希堂、伯、溫敦,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鍛煉了我的演戲技能,這些不朽的劇作,又是認識人生的教科書。解放後,在您領導的劇院,多次得到您藝術上的幫助,您是我的良師。十年動亂的年代,我們曾睡在通鋪上,白天勞動,晚上燈下又一次聆聽您的教誨,您寫給我的詩句:「莫道逾花甲,壯心豈可息」,它一掃我思想上的灰塵,您是我的摯友。願您健康長壽!

  曾經同曹禺住在一個大院的童超這樣寫到:50年代初,您擁冰揮扇,寫《明朗的天》;60年代初,您對月臨風,吟詠推敲勾踐獨白;60年代中,您訪趙奶奶,構思白髮孫美人。現在,您遷居了,我也搬家了,但,往事記憶猶在;您上歲數了,我病了,但,您仍是我前進的楷模。

  其他如葉子、呂恩、藍天野、狄辛等都把自己最美好的祝願獻給老院長。30年來,曹禺同劇院的同志們探討劇本,切磋技藝,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他早就夢想建立一個像莫斯科劇院那樣的劇院,只是在新中國成立後才實現了這個願望。30年來,他同劇院風雨同舟,歷經困難,建成了一個獨具風格、蜚聲世界的藝術集體。他認為,「『不怕攻堅』,這是北京人藝的藝術家曾經走過的道路,是北京人藝多年來立足於話劇一角的根本精神。」曹禺的名字,是同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聯結在一起的。

  【第三十三章 曹禺熱】

  一股「曹禺熱」正在興起。

  他的劇作,特別是在解放前的劇作,越來越受到研究者的關注和重視;

  他的劇作,特別是他解放前的劇作,越來越多地被改編為戲曲、電影,甚至芭蕾舞劇;他的劇作,特別是他解放前的劇作,又被一個又一個重新搬上舞臺。

  這股「曹禺熱」並非是人為的結果,它伴隨著席捲祖國大地的思想解放浪潮而來,又伴隨著對歷史反思的熱潮而深入。它是歷史醞釀的迸發,是現實發展的必然。它像是一個聚焦點,凝結著新時期現實的熱力和歷史的能量。

  如果說,全國解放前,十年動亂前,對曹禺及其劇作,也有過或高或低的評價;但是,總是有一層陰影籠罩著,有一種無形的網蒙蔽著。此刻,一旦沖決種種「左」的束縛,打破傳統的局囿,曹禺劇作的價值,猶如被塵埃掩蓋的珍珠,又重新放出光輝,還它以歷史的本來面目。

  在中國現代文學界、戲劇界,對曹禺的研究達到空前的高潮。據王興平、劉思久、陸文壁編輯的《曹禺研究專集》所提供的研究資料統計:從1978年到1983年,全國報刊共發各種論文、劇評、專著等共322篇(部)。據筆者瞭解,單是專著,至今已出版了五部:《<雷雨>人物談》(錢谷融)、《曹禺劇作論》(田本相)、《曹禺的戲劇藝術》(辛憲錫)、《曹禺年譜》(田本相、張靖)、《論曹禺的戲劇創作》(朱棟霖),湧現出一批有見地有深度的論文,並且初步形成了一支曹禺研究的隊伍。這不但是前所未有,而且在中國現代作家研究中,也是比較突出的。

  這批論著探討的課題比較廣泛,從作家的生平和創作思想、劇作專論、人物典型剖析、創作方法、藝術風格、藝術技巧、戲劇語言,直到版本考訂等,應有盡有。從研究方法來說,也有新的時代特色,綜合研究、比較研究等獨具一格。研究者屏棄庸俗社會學的影響,力圖從中國現代文學和中國話劇發展的歷史中,從美學的角度來評價和探討曹禺劇作的價值和成就。其中最突出之點,是曹禺在中國現代文學史和中國話劇史中的地位得到重新評價。當人們撥開了種種迷人的雲霧,就看得更為明晰而肯定了。朱棟霖的評價是有代表性的,他說:曹禺,就是中國現代戲劇史上,為時代呼喚而誕生的「集體性人物」中一位傑出藝術家。

  他自1934年發表《雷雨》以來,先後創作了《日出》、《原野》、《北京人》、《家》等劇作,從而奠定了他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現代戲劇史上的重要地位。

  他的戲劇強烈集中地表達了「五四」新文學主題,呼喚出被壓迫者的心聲,以個性解放的革命民主主義力量,有力地衝擊了中國封建主義與黑暗社會,並以《雷雨》、《日出》、《北京人》為代表,在現代文學史上樹立了一座豐碑。

  他發展了我國悲劇藝術,進一步開拓了悲劇文學的表現領域,為悲劇創作提供了典範。

  他高度的戲劇文學成就對我國現代話劇文學樣式的成熟起了決定性作用,奠定了這個「五四」以來新生文學樣式在我國的地位。

  曹禺,就是這樣以卓越的藝術成就和傑出的歷史貢獻,回答了時代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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