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曹禺傳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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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詰還在文章後列表,對原本和改編本作了比較,可看出改動的具體情形,只可惜現在難找到改編本了,這確是一個遺憾。但從這次《新村正》改編,可看出曹禺的編劇技巧已經是相當熟練了。無論從思想或是藝術來說,較之1916年的舊本,是更為精湛而深化了。曹禺在這次演出中扮演吳仲寅(吳二爺)這一角色,原本寫此人陰險狡猾,有手段,城府甚深,善於聯絡,官僚氣派十足。此次改編,改為一個隻知用人不肯受人利用,深通世故,胸有城府,有魄力,有膽量,聰明機警的紳士。他在日本留過學,回國後辦公事屢受打擊,他才改變計劃作一個利己主義的信徒。曹禺扮演得極為出色,也許是他自己改編的,故演來更能得心應手。 曹禺由於《雷雨》的發表和演出,他的影響逐漸擴展開來,接觸文學界和戲劇界的朋友多了,自然,活動範圍也大了。他作為一個文學新秀開始活躍在文壇上。1935年2月20日,他參加了有巴金、靳以等200人簽署的《推行手頭字緣起》,發表在《太白》半月刊第1卷第11期上。6月,為反對復古運動,維護新文學的發展,與老舍、巴金等百餘名作家在生活書店出版的《讀書與出版》第2號上,發表了《我們對文藝運動的意見》。這段時間裡,他和何其芳、李堯林、蕭乾、畢煥午、沈從文等,都已成為十分熟悉的朋友。 當然,他更多的是參加戲劇方面的活動。1935年3月,當王文顯教授的《委曲求全》在北京協和禮堂公演時,他應邀參加;在清華大學公演後還參加了座談,又結識了唐槐秋、戴涯、趙慧深、焦菊隱、程硯秋、徐露村。座談會後,他和唐槐秋、馬彥祥、李健吾四人合影留念。 中國旅行劇團早已決定排演《雷雨》了。唐槐秋領導的這個中國現代話劇的第一個職業演出團體,聚合一批有志於話劇藝術的表演人才,得到這麼一個好本子,真是如魚得水。《雷雨》先在北平演出,受到觀眾的歡迎;秋天又到天津演出。唐槐秋和幾個主要角色住在惠中飯店,演出就在中國大戲院。上座率是相當高的,曹禺頗為振奮,親自看到演出效果,他有時就在演出時躲在後臺為演員們提詞。戲散場晚了,有時就住到惠中飯店裡。唐槐秋對曹禺說:「萬先生,《雷雨》這個戲真叫座,我演不少新戲,再沒有你的《雷雨》這樣咬住觀眾的。老實說,有這樣的戲,才能把劇團維持下去。」「中旅」是職業劇團,他們得靠演戲才維持生活,所以唐槐秋最能體驗《雷雨》對一個職業劇團的價值。當然,他也聽到「中旅」在北平演《雷雨》所遇到的麻煩。淘金說:「國民黨說我們這齣戲有傷風化,兒子跟後娘偷情不會有好影響,少爺和丫頭戀愛同樣很糟,於是這齣戲被認為是有害的。一個星期後,警察抓走了八個演員,我是其中之一。我們被戴上手銬腳鐐,並遭到拷打,他們逼著我們跪下,打我們,要我們承認是共產黨。」儘管曹禺經過禁演《國民公敵》的事,但畢竟不是他自己寫的戲。這次,他的感受更深了,演戲寫戲都是要擔風險的。但是,「中旅」在天津的演出打響了,這對於曹禺來說就足夠了。 就在這個期間,李健吾寫了一篇《雷雨》的評論,刊登在1935乍8月24日的《大公報》,這是第一篇很有分量的評論,他是帶著滿腔熱忱,更帶著一個評論家的客觀態度來進行評論的。他說:「曹禺原即萬家寶先生,《雷雨》是一個內行人的製作,雖說是處女作,立即抓住了一般人的注意。《雷雨》現在可以說是甚囂塵上。」稱譽它是「一出動人的戲,一部具有偉大性質的長劇」。他認為《雷雨》裡「最有力量的一個隱而不見的力量」,是「命運觀念」。他說這命運就「藏在人物錯綜的社會關係和錯綜的心理作用裡」。他指出最成功的人物是女性,「注重婦女的心理分析」。他說蘩漪是一個「反叛者」、「被犧牲者」,富於「內在的生命」。他還指出《雷雨》受了希臘悲劇作家歐裡庇得斯的《希波裡托斯》和法國作家拉辛的《費德爾》的影響。並且說:《雷雨》「很像電影」。但也中肯地批評《雷雨》在情節上「過了分」,還須「刪削」那「無用的枝葉」。他讚揚「作者賣了很大的氣力,這種肯賣氣力的精神,值得我們推崇,這裡所賣的氣力也值得我們敬重」。 不久,《雷雨》開始在上海也逐漸產生影響,先是由上海復旦劇社演出了《雷雨》,歐陽予倩導演,鳳子、李麗蓮、吳鐵翼等主演。演出在寧波同鄉會進行。演出前,趙景深先生請曹禺題字。趙景深回憶說:「曹禺因為自己的字寫得不好,便請復旦的老同學靳以(章方敘)來冒名頂替,我被曹禺瞞過,回信給他說:『你和靳以真是好朋友,連字也像他!』」但這次演出影響不大。1936年,「中旅」到上海演出了《雷雨》,在卡爾登大戲院,轟動了上海。曹聚仁在他的《文壇五十年續編》中說,《雷雨》的演出,使它與「各階層小市民發生關聯,從老嫗到少女,都在替這群不幸的孩子們流淚。而且,每一種戲曲,無論申曲、越劇或文明戲,都有了他們所扮演的《雷雨》」。他說,1935年「從戲劇史上看,應該說進入<雷雨>時代」。茅盾後來也有「當年海上驚雷雨」之贊,說的也是30年代中期《雷雨》轟動上海的情形。 張彭春又一次邀請曹禺合作。 這次的計劃,是要把莫裡哀的《慳吝人》搬上舞臺。張彭春不愧是一位傑出的話劇藝術舞臺上的實踐家。從易卜生到高爾斯華綏再到莫裡哀,這樣一步一步地把國外名劇介紹進來。他仍然採取改編的辦法。張彭春和曹禺共同商定了改編方案,由曹禺執筆。張彭春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說幹就幹,邊改編邊排演邊修改,十分緊張。 似乎,曹禺旺盛的力量是永遠施放不盡的。他以高度的創造性,把這個劇本中國化了,完全是中國人的姓名、地點、習俗、語言,把全部《慳吝人》都改造了。導演仍然是張彭春,由曹禺扮演主人公韓伯康(阿巴公),鹿篤桐扮演韓綺麗,舞臺主任華午睛,化裝呂仰平,佈景設計林徽因女士。其它參加演出的還有徐興讓、房德奎、侯廣弼、王守媛、張國才、嚴仁穎、李若蘭等人。鹿篤桐回憶這次排練演出的情況時說:那時我在天津六中讀書,把我找來,真是高興極了。這個戲完全中國化了,戲名改為《財狂》,劇情也是中國味的。劇本中國化,主要是曹禺搞的,邊改邊排,稿本不是一下子搞出來的。他又負責改本,又參加排演,忙得很。看出來,張先生很欣賞曹禺。他確有獨到之處,他很認真,一到排演場上,他就裝瘋賣傻,那是真上勁兒。曹禺的戲很重,他自始至終都那麼認真,很不簡單,下了功夫。眼睛是什麼樣,動作是什麼樣,臺詞怎麼說,張先生導演很細緻。當他認為曹禺演得好的時候,就擁抱曹禺,他對曹禺是喜歡極了。我們都常開曹禺的玩笑,說曹禺是「一朵花」,是張彭春的「一朵花」。他一進來,我們就說:「一朵花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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