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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對演出刪去序幕和尾聲他表示了惋惜。另外,在解釋雷雨的象徵意義時又說:「至於雷雨象徵什麼,那我也不能很清楚地指出來,但是我已經用力使觀眾覺出來。」有些劇評家說他深受易蔔生影響,他回答說:「這個劇有些人說受易蔔生的影響,但與其說是受近代人的影響,毋寧說受古代希臘劇的影響。至於說這是宿命論的腐舊思想,這自然是在一個近代人看,是很貼情入理的。但是假若我們認定這是老早老早的一個故事,……於是這些狂肆的幻想也可以稍稍松了一口氣,叫觀眾不那麼當真地問究竟,而直接接受了它,當一個故事看。」他還說序幕中用巴赫的音樂「是有用意的」,因為它「會把觀眾帶到遠一點的過去境內,而又可以在尾聲內回到一個更古老、更幽靜的境界內」。

  曹禺這封信,以《<雷雨>的寫作》為名發表在《雜文(質文)》月刊1935年第2號上。編者在文章後面還寫了一個按語:「就這回在東京演出情形上看,觀眾的印象卻似乎完全與作者的本意相距太遠了。我們從演出上所感受到的,是對於現實的一個極好的暴露,對於沒落者一個極好的諷刺。」同時又指出:「這封信對於研究戲劇的人們也許很有意思的,至少是那作者的作品與他自己的世界觀是否恰恰一致,是可以看出一點的。」就在這期《質文》上,還刊登了吳天的《<雷雨>的演出》和羅亭的《<雷雨>的批評》,這大概是較早地見諸文字的關於《雷雨》的評論了。

  關於序幕和尾聲的看法,的確表現了曹禺的藝術思想,主要是「欣賞的距離說」影響著他。他後來對我說,這是因為看了朱光潛的美學著述的緣故。隨著演出的實踐,他不再感到割去序幕和尾聲是一種遺憾了。

  1934年暑假,他應老同學楊善荃的邀請,到天津河北女子師範學院任教。他又回到天津來了。

  楊善荃總像個老大哥那樣關心著曹禺。一到天津,他就在小白樓起士林飯店為曹禺接風,鄭秀也一起來了。當時講好,曹禺擔任外國文學的教授。就在教學期間,他更多地接觸了《聖經》文學,他對《聖經》倒沒有更深入的研究,可是《聖經》中不少漂亮的文章和故事,卻引起他濃郁的興趣,他也選擇其中一些精采的片斷來教學生,有時,也教點法文課。

  他平時就住在師院職工宿舍的樓上一間單身宿舍裡,李霽野也住在這裡。那時,天津的文壇相當寂寞,也沒有多少人喜歡文藝。李霽野、黃佐臨、曹禺,還有《大公報》的文藝編輯,常常在一起聚會,討論文藝問題。

  8月初,在日本東京參加《雷雨》演出的邢振鐸、邢振乾、王威治、賈秉文、吳玉良到天津來了,他們特意找到曹禺進行座談。邢振鐸就翻譯《雷雨》為日文一事徵求曹禺的意見。邢振鐸在為日譯本寫的《<雷雨>譯後記》中曾這樣描述說:「他暫時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感謝你的好意,只是因為拙作太幼稚,又不精煉,你還是考慮考慮,不要去想它吧。」邢振鐸以為他是自謙,他抱著「姑且翻一下試試」的心情,便告辭了。

  也就在這段時間裡,天津市立師範的同學來找他來了。他們有一個業餘的孤松劇團,準備把《雷雨》搬上舞臺。一群年輕的學生把這樣一出多幕劇搬上舞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熱忱地接待了他們。在他們排演中,他特意趕到現場,就《雷雨》的人物性格逐個作了解釋,並且提出如何把握這些人物的性格分寸。1934年8月17日、18日,孤松劇團在天津師範學院禮堂正式公演了《雷雨》,這是國內第一次公演《雷雨》。導演呂仰平,演員有:陶一(飾周朴園)、嚴如(飾蘩漪)、李琳(飾魯侍萍)、佗哲(飾四鳳)、吳天(飾周萍)、高朋(飾周沖)、陸*";(飾魯貴)等。1935年8月24日到29日,《大公報》連載不凡的《<雷雨>演出》一文,對這次演出給予高度讚揚。他說,《雷雨》在發表之後一年又17天才在本國上演,又是本市的孤松劇團演出,他以為劇團的精神是值得尊敬的。的確,這是一次值得紀念的演出。此外,《大公報》還發表了馮俶的《<雷雨>的預演》、白梅的《<雷雨>的批判》,報道了演出情況,對劇本缺乏論評。石羽說:「當時我正在天津師範讀書,組織戲劇研究會,演出《雷雨》,萬先生親自來指導過,不久,我又看到他演的《財犯》,萬先生當時給我鼓舞很大,使我下定決心當一輩子演員。」

  張彭春從美國回到了天津。

  1929年他再次去美國,一方面為南開大學籌集經費,一方面也曾在芝加哥大學等校任教。1930年梅蘭芳赴美演出,他對京劇藝術也有深刻的見解,看到京劇得以在美國演出,以他對祖國藝術的熱愛和在美的關係,主動協助梅蘭芳演出。他有時作為發言人,有時作為聯絡人,向不懂中國藝術的美國觀眾,講解京劇藝術的技巧和劇本的含義,向有關人士宣傳,擴大影響。同時,他還向梅蘭芳提出建議,從選定劇目到具體的藝術方面,都出過不少好主意。實際上他成為梅劇團的顧問,和梅蘭芳先生進行了愉快的合作。因此,1935年1月梅蘭芳赴蘇聯演出,再次邀請他作為顧問和藝術指導陪同前往。

  他和他鍾愛的弟子曹禺又聚會一起了。張彭春醞釀於1934年校慶紀念時,再度演出《新村正》,請曹禺合作,同他一起改編《新村正》。這次改編,雖說是合作,但主要是由曹禺執筆。對這樣一個五四時期演出時獲得極大成功的劇本,而且又是他所敬重的老師的劇作進行改編,他是十分認真的,充分發揮了他那旺盛的創作才能。當他把改好的劇本交到張彭春老師手裡,老師帶著贊許肯定了他的改編。經過改編的《新村正》於10月17日在南開中學瑞廷禮堂演出。

  這次演出後,羊詰曾寫過一篇文章,他曾參加過早年《新村正》的演出,對原本十分熟悉,因此他把原本和改編本進行了比較分析。他說:「總觀這次改編本《新村正》的公演,和16年前的老本比起來,無論從哪一方面說都有相當的進步。最顯著的,就是結構的緊嚴,使觀眾的心情總是緊張,一幕演完想看下幕。譬如,第一幕終了,觀眾必欲知李壯圖請願有何結果?外國人為什麼要允許李壯圖緩期還債,一面又教魏經理逼眾紳立新合同?第二幕終了,觀眾就極想看看新村正究竟是誰?關帝廟一帶房地問題怎麼解決?到了第三幕,觀眾雖然知道李壯圖的請願結果,關帝廟問題只換了一個假面具,吳仲寅謀得新村正,外國人當初是弄手段讓中國人內閧,吳二爺利用人終於被人利用。但最後吳紳對民眾說出他的苦衷,抓住了外國人的要求合作,領民眾到城裡去。究竟關帝廟的事怎樣結束,吳二爺個人前途是怎樣,還是一個謎,這比舊本的鋪敘事實好得多了。何況新村正的中心問題是關帝廟貧民窟,改編本處處不離開關帝廟,好像有一根線把全劇串起來。這種有條不紊曲折層層的戲,當然容易引人入勝。至於第三幕幕落後吳紳的一段話,針砭國人的缺乏團體意識,更給這齣戲加了一個很深切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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