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船王盧作孚 | 上頁 下頁


  三峽過後,是一望無際的沃野,江水悠悠,仿佛永無盡頭。

  「蜀通」輪在長江上顛簸了七八天,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上海。

  「歡迎。歡迎。」黃炎培先生握著盧作孚這位年輕人的手,「一路上辛苦了!」

  「我這次來上海,恭請黃先生和各位多多指教。」盧作孚很高興。一到上海,他就結識了職業教育家黃炎培先生和商務印書館的業務負責人黃警頑先生。

  多年以後,他們成了莫逆之交。

  「不知盧思先生是想在上海先謀一份職業,還是先看看這裡的環境再說?」黃警頑先生熱情、善意地問道。

  由於初來乍到,盧作孚對上海的一切還很陌生。

  「不了。我這次來上海,主要是學習來了。日後肯定少不了麻煩各位。」

  「當盡力而為之。」黃炎培先生爽快地說。

  盧作孚到上海後,很快就結識了一些革命黨人。但是不久他就失望了。他感到有些所謂的革命黨人空談的多,付諸行動的少;有的甘於目前的狀況,認為推翻了清政府,建立了共和制度,革命就算成功了;有的甚至過起了紙醉金迷的生活,根本就不思國家、民族的光明前途;還有的陽奉陰違,幹著種種卑鄙的勾當:與成都並沒什麼兩樣。

  盧作孚不喜歡空談。於是,他又一頭鑽進了書本裡,以實現自己「教育救國」的理想。他將全部的時間都投入到讀書上。

  另一個為盧作孚無法接受的現實是,帝國主義列強的侵略,上海工商業畸形發展,形成了一種殖民地經濟。

  盧作孚最不願去的地方是租界。尤其是公花園門口木牌上的字,更讓他氣憤不已:「華人與狗不得入內。」有如他心口上的一塊傷疤,只要望一眼,就感到心口隱隱作痛。

  盧作孚在上海的生活,主要依靠稿酬——非常微薄的收入和家裡向親友告貸的一點錢來維持。常常是饑一餐、飽一頓,有一次由於身上分文全無,餓了3天。幸虧一位裁縫發現,才將他救出絕境。

  「通過這一年的學習和觀察,他對救國的途徑漸漸形成了一個新的想法,認為要達到目的,首先必須使廣大民眾覺醒;要使民眾覺醒,就必須廣開教育。於是他萌起了從事教育、以啟民智的思想。既經決定,便毫不動搖地付諸實行。」

  黃炎培和黃警頑先生一直是盧作孚在上海時的密友。黃炎培多次力薦盧作孚到上海商務印書館去任編輯。黃警頑先生也表示衷心歡迎。可是盧作孚認為自己千里迢迢來上海,並不是為謀一份職業,而是為了尋求救國的途徑,便婉言謝絕了兩位先生的好意。但在黃警頑先生的幫助下,盧作孚參觀了不少學校和民眾設施,這使盧作孚大開了眼界。

  含冤坐牢,獄中書信震驚合川……

  在瑟瑟的秋風中,盧作孚再度登上了招商局的「蜀通號」輪船,回故鄉合川去。一年的上海生活,使他增長了見識,更加深刻地認識了中國當時的社會狀況,更加堅定了他「教育救國」的決心。

  這次回家對於盧作孚來說,愉快中又留有一絲陰影。在上海時。由於回川路費不夠,他只買了一張上海——宜昌的船票。他計劃到宜昌後步行回合川。

  他找來一張地圖,揣在貼身的口袋裡,不時地掏出來,對沿江重要名勝古跡一一作了標記,還將沿途每一站都精心作了記錄。

  他還簡明扼要地對每一重要名勝名城寫下自己的觀感。

  「蜀通」輪逆流而上,到南京時已是傍晚時分。南京籠罩在夜色中,不能一睹這些文化名城的風采。他只能憑自己對歷史和地理知識的熟悉,記錄下一些說明性的文字。借著船頭的燈光,他寫道——

  南京位於長江南岸,北面是遼闊的江淮平原,東甫是富饒的長江三角洲,蜿蜒起伏的紫金山脈環抱石城,奔騰澎湃的長江流經鐘山。平緩的秦淮河,繞行城南,向西注入長江。自古就有「鐘山龍盤,石城虎踞」之稱。

  李白出川去越中時,曾在南京逗留,賦詩《金陵酒肆留別》雲:

  風吹柳花滿店香,
  吳姬壓酒喚客嘗。
  金陵子弟來相送,
  欲行不行各盡筋。
  請君試問東流水,
  別意與之誰短長。

  盧作孚低吟著當年李白山川的詩句,想起黃炎培和黃警頑先生依依惜別之情,不免生出幾許感傷來。

  長江的故事大多都是淒美的。幾乎每行一步即可拾起一串故事和傳說,幾乎每一個故事和傳說都讓你感傷,讓你柔腸百結。

  船過馬鞍山,盧作孚又憶起楚霸王項羽垓下一戰,所部均被劉邦殲滅殆盡,項羽隻身逃到馬鞍山斜對面的烏江,因船小,項羽先讓寶馬過江,自己準備後渡。不料漢兵趕到,項羽寡不敵眾,拔劍自刎。寶馬見主人遇難,一聲長嘯,跳入江中。百感交集的船夫將馬鞍卸下,埋在山中,馬鞍山因此而得名。

  傳說這裡還是李白月夜醉酒、跳江撈月的地方。衣冠墓和太白樓即是紀念這位詩仙。

  「蜀通」輪一路逆流而上,過安徽省的糧倉——蕪湖,經銅陵、安慶、石鐘山,到達東坡赤壁時正好是早晨。盧作孚心潮激蕩,想起蘇軾的那首著名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不由輕聲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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