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船王盧作孚 | 上頁 下頁


  「長壽原名樂溫,在明朝時才改名長壽。傳說明朝宰相戴渠亨;有一天路過樂溫縣,忽然天降暴雨,便到一個店子裡去躲雨。這時,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看上去約有八旬以上年紀,到店子裡買東西。旁邊有位熟人問八旬老人買東西何用?老人說:給祖父祝壽。戴渠亨聽了很是驚奇,便湊上前問: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你祖父有多大歲數呢?老人答曰:150歲了。少許,又有一位30多歲的人來給這位買東西的老人送傘,叫他爺爺。戴渠亨更是驚歎不已,原來老人的孫子都這麼大了。」

  盧作孚頓了頓,接著講道:「雨停之後,這位宰相也買了禮物到老人家裡為他150歲的老祖父祝壽。主人和親友們看他是個文化人,就請他題字作紀念。戴渠亨隨筆題了『花眼倡文』四個大字。在場的人都不解其意,請他解釋。於是,戴渠亨宰相以每個字作為一句詩的開頭,寫成『花甲兩輪半,眼觀七代孫,偶遇風雨阻,文星拜夀星』四句詩文。下面寫上『天子門生門生天子戴渠亨題』。大家這才明白了四個字的意思,而且得知眼前的這位文化人就是當朝大名鼎鼎的宰相、皇帝的老師戴渠亨。這時,戴渠亨便決定把樂溫縣改名為『長壽』。算起來,長壽縣從改名到現在,已有300多年的歷史呢!」

  「果然名不虛傳!」盧作孚剛講完長壽改名的故事,那名青年乘客就讚不絕口,「真個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們很快就成了朋友,形影不離。中午太陽毒辣辣的,酷熱難當,但自始至終倆人沒離開過甲板。

  過去,盧作孚只在地理書上瞭解到長江秀麗風光,百聞不如一見,今天,他自己能親眼目睹祖國的大好河山,他哪能放過一飽眼福的機會。

  長江是我國的第一大河流,是世界上第三大河流,長度僅次於南美洲的亞馬遜河和非洲的尼羅河。長江發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主峰各拉丹冬西側的淪淪河,流經青海、西藏、四川、雲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上海等10個省、市、自治區,最後注入碧波萬頃的東海,全長6300餘公里。長江在其浩蕩的行程中,先後彙聚於700多條支流,流域面積約180多萬平方公里。由於長江水系發達,每年通過江口入海的水量達9000多億立方米,相當於黃河的20倍,水力蘊藏量達2.3億千瓦,還有眾多的湖泊可供水產養殖。長江水系可通航里程達7萬多公里,其中3萬多公里可通機動船。長江沿線,與風景如畫的洞庭湖、鄱陽湖等湖泊相連,與水量豐富的岷江、嘉陵江、漢水等主要支流相通,形成四通八達的水運網。從重慶至上海全程2495公里。長江兩岸居住著近4億人口,有約4億畝耕地。長江流域盛產水稻、棉花、油菜、蠶絲、茶葉、煙草、麻類等多種植物。長江,以她豐富的乳汁,餵養著億萬中華兒女。

  1840年的鴉片戰爭後,腐敗無能的清政府在列強的威脅下,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長江也成了犧牲品。外國輪船倚仗內河航行權的庇護,侵入長江,儼然長江的主人,肆無忌憚地在長江上橫沖直闖,為所欲為。偌大的長江,除了招商局的輪船在長江航線上掙扎,中國的航運業幾乎被外國勢力壟斷。沿江東去,一路上只見大小輪船來來往往;所有這些輪船的桅杆上,幾乎都掛著外國旗幟,其中有日本的,英國的,美國的,法國的;也有意大利的,挪威的,荷蘭的,瑞典的,幾乎看不到中國旗。本世紀初葉,外國商船不但在長江上橫行霸道,並已開始染指川江——長江上游。

  一種朦朧的意識從盧作孚心中悄然升起,忽明忽暗,像黑暗中的螢火,如此明亮,又如此飄忽遊移。

  豐都到了。

  不知為什麼,盧作孚對豐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厭惡感。

  大概這與豐都的傳說有關。據考——

  豐都得名于隋朝(盧作孚極其厭惡的一個朝代)。迷信傳說,掌管陽間生死命運的陰曹閻王就住在這裡,人死後的魂靈都要來這裡報到。那麼,「閻王」又是何時在豐都定居的呢?傳說是漢朝開始的。那時有一個叫陰長生和王雲平的人隱居在平都山上。後來人們傳錯了,將陰和王倆人的姓連起來,誤傳為「陰王」,於是豐都就成了「鬼都」。

  豐都從唐始,先後在平都山上蓋起了幾十座規模宏大的廟宇,雕塑了數不清離奇古怪的鬼神像。其中最大的廟宇要算閻羅天子廟;也就是陰曹地府,內有陰陽界、奈何橋、望鄉台、玉皇殿、閻王殿、雲霄殿,並根據迷信傳說還設有表現地獄種種情況的泥塑和各種鬼神塑像。

  「蜀通號」駛離豐都很遠,盧作孚心裡的厭惡感還未散去。

  「盧思先生,你怎麼還不困?難道你不嫌這太陽大?」

  「睡不著。我一想到統艙,就像提到豐都的地名一樣。」盧作孚說。

  「陰曹地府?」新認識的老朋友感到統艙與這豐都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盧先生是嫌底層統艙陰暗吧?」

  「何止陰暗!」盧作孚不平地說,「蜀通輪是招商局屬的輪船,並不是一隻外國船。可你看到了嗎,這只船與外國船有何差別,艙位分成幾等,頭等客艙在頂層,依次按人的等級分高下,這不是『陰曹地府』又是什麼?不同的艙位,不同的待遇。仿佛人格、地位也有高低之分。就拿你我來說,我們中國人憑什麼就低人一等,除了達官顯貴能住頂層,其餘的人統統住統艙,外國人憑什麼就高我們一等。我寧願站在太陽下曬成魚幹,也不願讓那幫人騎在我的脖子上。總有一天——」

  盧作孚忽然不說了。

  「總有一天,怎麼了?」

  盧作孚想說:總有一天,我要讓這幫外國人看看,咱中國人也要同他們平起平坐,一視同仁。但他沒說出來。

  他從來就不許諾,更不喜歡空談。

  立志在心裡。因此,他年輕即表現出城府很深。

  盧作孚就這樣與甲板相依為伴。沿江兩岸,盡是起伏的丘陵,金色的莊稼依山傍水,遍地皆是。在高高的山腰上,綠樹叢中,點綴著一簇一簇的村落。進入三峽,那陡峭的懸崖峭壁,聳立兩岸;一聲汽笛,引起千聲回旋。湍急的江水在遍佈礁石的狹窄河道中奪路而過,形成無數險灘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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