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九十年(80)_楊公素

八〇

　　同外國旅遊團會見最多、工作最細的還是周總理，凡是外國來的大一點（指人數）的旅遊團，他只要能擠出時間一定要接見談話。下面只舉一兩個例子。

　　一個日本海員旅遊團已經結束在中國的旅遊日程，買好機票當晚即將上飛機了，周總理在我們的「情況反映」上看見了，馬上叫我們請該團不要走，他要接見。我們當即從飛機場把該團接回來，退了機票，等候接見。周總理忙到深夜，直到次印臨晨二時才接見該團，同他們詳細交談，仔細地詢問日本海員的情況。他向日本海員們介紹，中國海員在中國革命中的作用，現在廣東省革委會主任陳郁就是海員出身，要他們去廣東（當時日本來往中國都只能經由香港、廣州）時會見這位中國老海員，並要我們通知廣東省陳郁同志，要他接待這批日本客人，還要他親自下廚為日本客人做他拿手的魚招待他們。我們當然打了電話，陳郁同志還真的接待並做了魚招待他們。周總理常說送上門的客人要好好地做工作，他真是身體力行，堪稱風範。

　　1973年日本一個青年旅遊團在西安參觀，其中一位女青年突然晚上從西安人民大廈屋頂掉下來摔死了。這件事引起了莫大的麻煩。事發後，周總理指示由公安部一位副部長、我局一位副局長，速同法醫等馬上去西安檢查。經過向日本團的人員瞭解知道，這位女青年同團裡的一位男青年很好，但在旅途中不斷發生爭吵，那晚是她自己摸上屋頂跳下自殺的。公安部將調查結果寫成裁判書，經過周總理親自修改，並分別用了檢查院、法院的署名與公證，並要我們去電請她的親屬來華檢查。她的父親來到中國後，周總理親自接見並深表歉意。還派專人接待她的父親去西安料理女兒的後事，他們對周恩來的安排表示感謝。周總理還邀請他們全家每年來中國，作為他的客人旅遊。1974年他全家來了，周總理親自接見。此後他每年都來，由一個不問政治的人成了中國的朋友，加入了日中友好組織。周總理逝世時，他去中國駐日使館哀悼。周總理在旅遊外事中，事無巨細，做人民友好的工作，樹立了一個良好的典範。

　　在四人幫垮臺後的1977年初，廖承志同志「解放」出來了，他以外交部顧問的身份，當了華僑、旅遊、友協等部門的領導，耿颶在政治局成為主要人物，主管軍事和外交。我們在他們領導下開了幾次會，確定旅遊局今後的大計方針，提出了旅遊以賺外匯為目的，並直屬國務院成為副部級單位。

　　這一年在四川開會結束後，四川外辦非常熱情，招待我們各省市旅遊局和外辦負責人去遊覽峨眉山及樂山大佛。我是第一次遊久仰勝名的峨眉，但給我印象太壞。

　　「文化大革命」以來，風景秀麗的佛教勝地受到嚴重的破壞，有名的寺廟，文物佛像遭到損壞，峨眉半山以下樹木幾乎全砍光改種玉米，遠古以來的森林沒有了，導致水土流失，上山已幾乎無路，而且沿途盡是大小便，有些地段幾乎令人難以下腳。走到一線天后，情況才好轉，自此以上受破壞較少，但金頂大廟已燒毀，沿途的猴子群減少而且兇猛異常。因常遭遊人打擊，它們也施加報復，成夥的搶劫遊人食物，甚至有被咬破動脈受傷致死的。我們去遊玩時，遊客不多，有少數善男信女，間有小腳老太太背著佛像，手持香火登山拜佛的，他們在山上路旁寺廟住宿，非常虔誠。我們參觀了幾個寺廟、風景區，最引人興趣的是雙龍穿珠，裡面二泉洶湧從左右奔流而下，彙集成一泉飛瀑，頗為壯觀。我們沒有走完全山，只走了半路就下山了。我被安排在曾經是蔣介石別墅的一個高級招待所住下，當天同四川外辦和旅遊局負責人座談，提出要開放峨眉山，先要治理環境，必須把半山以下的森林恢復，修理好名勝古寺，美化旅遊景點，管理和修理住宿飲食場所，更重要的是恢復金頂的古寺廟等。

　　第二天去參觀樂山大佛，住在大佛寺。乘船在江中看大佛已很好了，有人從山頂而下去大佛身上參觀更是有趣。我因下雨設有下去。樂山大佛巧奪天工真是一勝景，它在兩江交匯處，岷江與金沙江匯合，水流緩慢，我們去時雖有小雨，但雨點如直線，垂滴江面，白點如珠，煞是美觀。我們還由寺廟主持引導看現代郭沫若、古代蘇東坡的居留處，蒙他特別盛情將珍藏的蘇東坡親筆書字、詩詞給我們欣賞。樂山自古以來為西蜀風華文人薈萃之地，我們於途中參觀了三蘇祠，到處有古代三蘇風流才華的傳說，又有今天大詩人、大學問家郭沫若的題詞，至此才領會到西蜀的人傑地靈。

　　回北京後，中央已任命盧緒章為旅遊局長，調我回外交部，從此離開了旅遊局。

　　※第十六章　三任大使，三種經歷

　　1．出使尼泊爾：睦鄰友好的使者

　　1965年我奉命被派往尼泊爾當大使，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任大使，卻不是第一次去尼泊爾。1956年我曾任中國政府代表團成員去尼泊爾談判並簽訂了中尼協定。我在西藏負責外事工作同尼泊爾打交道最多，後來在外交部內又負責處理有關對尼事務，所以，對尼泊爾及中尼關係並不生疏，在當時也算是一個尼泊爾問題的專家了。中央和外交部可能考慮到這些因素，才派我去尼當大使。

　　精明的馬亨德拉國王

　　正如我在前面談過的，尼泊爾是一個內陸國家，是拉納家族統治的君主國。歷史上曾受英國的侵略和控制，英國在尼享受有許多特權。印度獨立後，它要繼承英國在尼的一切權利，並且進一步擴張其在尼特權，使得在政治、經濟、貿易、交通、金融等等方面都保持有特殊權利。拿外援來講，尼泊爾當時要請求其他國家援助都要先得到印度的同意，否則，它在交通運輸上卡住，外國的援助物資就進不了尼國境內。這當然引起了尼泊爾愛國人士的反對。

　　尼泊爾馬亨德拉國王較為英明，它對印度採取團結與鬥爭的策略，設法爭取到美國及一些西方國家的援助，但其重點放在中國方面。他看到自1962年中印邊境戰爭以後，中國對印度不再遷就，於是他在同印度保持友好的同時，大力爭取中國，想在中印兩大國之間保持平衡，以維護其國家的獨立與主權。尼泊爾國王的政策是有效的，他在同印度鬥爭受到威脅時，中國就支持他，我國陳毅外交部長曾發表公開聲明，表示支持尼泊爾反抗外來壓力的立場，曾起了積極的作用，得到尼國上下的好感。最使尼泊爾關心的是中尼邊界問題。尼泊爾受到外界關於中國要擴張領土的謠言的影響，擔心中國在將來藏尼邊界衝突上搶佔土地，邊界正式劃定並簽署了邊界條約，樹立邊界界樁，尼泊爾就大大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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