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香梅自傳 | 上頁 下頁
八四


  當時廣東省的財政入不敷出.非常困難,但商會領袖和地主勢力甚大,不支持孫中山先生的改革,對廖仲愷的新方案也諸多為難,所以廖仲愷改良地租的計劃無法實現。孫氏與廖氏的失望和挫折,不但反映了中國革命的艱苦過程,也反映了中國人的複雜性和投機心態,可見共患難不易,共安樂更難。

  1951年,我從香港搬到臺北定居,直到1958年離開臺北的工作,前後7年。那時離抗戰勝利已有6年,國共戰爭也因蔣介石領著國民黨到臺灣而告結束,毛澤東於1949年10月1日正式在北京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1950年,歐洲國家由北歐的瑞典、挪威、丹麥相繼與臺灣的國民黨政府斷交,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從1931年,日本佔領東三省,1937年盧溝橋事變,1945年日本投降,1946年解放戰爭,到1949年國民黨退守臺灣,中國人前後經歷戰爭近20年。生長在這期間的孩童、流亡學生,如今多垂垂老矣,除了少數在戰時還有特權享受的人之外,其他都是半生勞碌,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都在戰火中虛度了。如今繁華的臺灣車水馬龍夜夜燈紅酒綠,不知他們在高樓大廈暢飲之時,對於30多年前的臺灣有沒有一點印象!

  當年從大陸來台的人多已作古,其餘不是定居海外,就是在養病之中;新起的一代有新的政見、新的作風,但飲水思源是中國的美德,我想以這句成語和現代的新貴們共勉。

  臺灣經濟在繼續成長的同時,文化素質是否也應同步成長?書香不能只是文人雅士的賞玩,高官與巨富最好也能多讀些聖賢書,多在科技與金融之外研究些學問。岳飛曾概言:「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假如嶽飛生於今日,不知他有何感想?

  【談中國人的前途】

  中國人民或許生於地大物博的中華,有5000年的文化與歷史,又受孔孟禮教之薰陶,因此無論從文從武,學劍學書,在野在朝,無時無刻都有一種使命感,這種使命感超越了黨派,超越了地區,甚至超越了時空,使炎黃子孫都有一種為國為黨奉獻的精神,服從領袖、服從党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自勉,即使領袖不一定絕對無錯,即使黨不一定有合適的政策。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中國人的使命感比任何民族更深刻、更貫徹。

  中國人在海外有成就的實在不少,尤以在學術與科技方面更有傑出的貢獻。但中國人到處受排擠,到處受到有形與無形的歧視。東南亞的難民群中不少是當年在東南亞雄踞一方的豪富,但他們都沒有軍權,更沒有政治力量,無論其成就如何高人一等,到頭來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在美國,中國人已漸漸地提高警覺,開始認識參與政治的重要性。20年來我和少數友人為了這工作曾不斷大聲疾呼,從不洩氣,現在才略有成果。但中國的前途、命運不在美國,不在海外,而該從中國的核心政治做起,我們在海外只能做些打雜零工,中國的領導人該拿出勇氣與智慧來。

  美國底特律城的陳果仁被殺事件,就是中國人在海外受氣的最明顯的例子。白人父子硬生生地把一個無辜的中國人活活打死,法官在人證物證俱全之下只判兩個殺人者3000美元罰金,無罪釋放;假如被殺的是白人,是黑人,或是猶太人,法官絕對不敢如此荒唐。我為了此事曾親自見了司法部長史密斯,並請他調查此案,他答應了。雖然也還有不少人遊行抗議這種種族歧視,但我可以預期後果,那就是不了了之,其原因是中國人在國外太沒力量了。

  更可氣的是兩個殺人者把中國人誤認為日本人,說是因為日本汽車工業侵佔了美國汽車工業,使無數汽車工人失業,所以要報仇,我們中國人還替日本人做替死鬼,而日本人也沒說半句公道話。虎落平陽,今日中國人所受的冤氣比起百年前大概是大巫小巫而已。

  我早年喪母,抗戰期間做流亡學生,受盡戰火迫害、生離死別之苦。抗戰後到上海中央社工作,再與離別多年的外祖父母廖鳳舒兩老重聚,並承歡膝下,直到3年後我與陳納德將軍結婚才搬出廖家。因此與廖家的淵源極深,外公生前常和我談到廖家的人與事。他說:「中國政治上的恩恩怨怨總會有一天解決的,作為一個中國人該要有奉獻與犧牲的精神,大家才有希望。你還年輕,等你將來有出人頭地之日,就會明白我的話。」外公去世已近20年了,現在外舅父廖承志也走了。我回憶在北京重逢時他對我說的話:「我年紀大了,有生之年當盡我一己之力為中國人做些事,以後的責任就要你們晚輩去努力了。」

  舉一個例子,香港因為1997年租約期滿,人心惶惶。廖公曾多次和我談到這個問題,他也很想在他有生之年把這個棘手的問題解決,很多港人紛紛就這件事去中國請教廖公,他也為此而心勞力瘁。

  中國人的命運是一連串的悲劇,清朝腐敗無能,中國領土香港人的彷徨香港有「東方之珠」之稱,是到亞洲旅遊必經之路,也是西方人最嚮往、最喜歡的東方城市。凡是從事國際貿易的機構,若要在亞洲設立分公司,香港是第一個被考慮的地點。這個擠得透不過氣來的小島,竟然有600萬人口,而且可能還更多,因為有許多無法統計的偷渡客及非法居民。

  從飛機上看香港,除了一衣帶水、大船小舟滿布港口外,就是那樣比鱗次的高樓大廈,這些不斷增加的建築似乎把太陽和海水都掩蓋了,人車像螞蟻在夾縫中衝鋒陷陣。

  到香港的遊客大部乘坐飛機,因此啟德機場的擁擠、繁亂實不亞于東京的羽田機場;飛機起降之頻繁,依比例而言可算是世界第一。香港討論、研究增建第二國際機場的議案是中英雙方兩年來爭議不休的新聞,為了選擇新機場的地點而意見不一。現在,機場的地點算是定了下來,第一期擴建工程也已上馬,但是還有許多具體問題有待進一步解決。

  香港人被迫做英國殖地的公民,100多年來在大英帝國的統治下,升英國的國旗、唱「上帝保護帝后」的國歌,英國的港督比任何地區的督辦都要風光。我讀過一些近年來以香港為背景的英文暢銷小說,例如《大班》和《朝代》,雖然內容生動,而且充滿了傳奇色彩,但我心中卻有一股無法平息的憤怒與反感,因為香港的中國人做了這麼久的次等公民,有些人居然就因此麻木了。美國人對英國皇族也有點說不出所以然的崇拜,但那是因為美國人的祖先多來自英倫,200多年前還是皇土皇民;但香港人不同,香港人與英國人除了帝臣的關係外,根本就沒有血統的淵源,但有些香港人對英國人卻那麼「臣服」,這一點實在不能不佩服英國人統治殖民地的技巧和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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