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香梅自傳 | 上頁 下頁
七六


  他留下了3封信,分別給柳亞子、何香凝和女友經普椿(經亨頤的女兒)。給經普椿的信中說,假如她真的愛他,希望能等他兩年,信中並沒有說他到哪兒去,但經普椿知道他到延安去了。這一別不是兩年,而是4年,經普椿果真癡癡地等。

  經普椿的哥哥並不贊成自己的妹妹和革命分子交往,廖承志給她的電訊和書函被扣壓了。直到1937年的秋天,他們才在香港相會,翌年兩人就在香港結婚,經普椿從此便和廖承志一起從事地下工作。廖承志一生多半在獄裡度過,他進過英國人的監獄、日本人的監獄、共產黨的監獄、國民黨的監獄,一共9次,只是時間長短不一樣罷了。

  抗戰時期廖承志在廣東被捕,先後在廣東的韶關、樂昌坐過牢,後來又押到重慶,直到1946年初,才從重慶監獄被放出來,這是國共兩黨交換政治犯的結果。

  1946年7月他們夫婦兩人去了延安,廖承志任新華社社長。他們原定搭乘一架美軍軍機飛延安,後來因周恩來派廖承志去廣州,他們沒有乘上那班飛機,那班飛機共有乘客17人,包括葉挺、王若飛等人都在空中遇難。

  廖承志是有名的孝子,大概因為父親早亡,母親年輕守寡,母慈子孝是很順理成章的事。中國「文革」期間廖承志受「四人幫」的追捕,幸好有周恩來保護,住到中南海避難,才免遭毒手。但廖承志的兒媳婦,即廖暉的妻子趙汝衡是有名的芭蕾舞蹈家,遭江青強迫上臺表演,傷了腿也不准請假,之後就只能做幕後工作,無法再上臺表演了。1987年中國芭蕾舞團由北京來美表演,趙汝衡為副團長,以美京肯尼迪中心演出天鵝湖而大受歡迎,不久前這舞團又到香港、日本、英國演出過。趙汝衡對我說:「公公真好,對我很關心,也鼓勵我不斷地吸收新知識,他是一個處處替他人著想,而且又非常有愛心的人。」

  在中國有不少人常受批評,但廖承志人緣甚佳,他古道熱腸,又不失赤子之心;喜歡作詩、作畫,又好書法,除此之外,他還喜歡狗;他愛朋友,愛吸煙、喝酒,愛開玩笑。這樣一個豪爽樂天派的人,不管是何党何派,總是一個好人,一個多才多藝的中國人。我很後悔沒能早些和他接觸。但從1981年初開始到1983年夏天,我們多次見面交談,又有書信往來,使我對他有一番新的認識,對舅婆何香凝也有新的評價。

  廖承志每年到南京為父母親掃墓,1983年5月清明節曾寫了一首詩:金陵無限好,來到正清明;信筆紀心事,鮮花唁老親。

  這是他生平所作的最後一首詩。

  廖承志去世後,北京方面打了數次長途電話給我,柴澤民和冀朝鑄也一再請我回北京奔喪,但臺灣當局則勸我絕對不能去,因為我若在那種大場合出現,將使臺灣當局難堪。後來我私下和美國官方商量了一個兩全的辦法——我到大使館致悼,再派我住在香港的妹妹陳香桃代表我去北京參加追悼會和其他送別儀式。一個月後我才親自到北京弔喪,廖公靈位設於家中的會客室,我親自向廖公行三鞠躬禮,我為分裂的祖國難過。

  我在北京常見到廖家人,還有醒姨,她一生替宋慶齡服務,做她的助手。孫夫人和廖家很親密,孫中山本來希望廖仲愷做他的繼承人,不幸廖仲愷被謀殺。醒姨的丈夫姓李,是周恩來的助手,他和周思來於抗戰後到重慶開會,在重慶不幸亡故。廖家母女兩代都是早年喪夫。

  【血濃於水】

  1980年我應邀到大陸訪問,穿針引線的是中共首任駐美大使柴澤民。柴澤民因不知道我的反應如何,因此又打了一位在美國居住多年的退役將領蔡文治將軍。蔡文治和外子相熟,他們夫婦兩人于中國改朝換代後即來美定居,兩人都替美國中央情報局工作多年,而且又和大陸的官員相當接近。為此柴澤民大使請他先找我談淡,並約我到他家中吃晚飯。

  蔡文治夫婦住在馬裡蘭州,離華府不遠。那天晚上我到他們的住宅吃晚餐,座中只有他們夫婦兩人。蔡文冶那時大概也有60多歲了。他們夫婦兩人大概因為多年與美國人打交道,所以英語非常流利,我記得國共和談時他也是一位重要角色,他和美國國務院的官員也很熟悉。談話中他轉傳了柴澤民的信息,並希望我們兩人能在他的家中見面,親自會談,原則上我同意了,於是約定了見面的日期。在蔡家見面時,柴澤民帶來了兩瓶貴州的茅臺酒做見面禮,還有兩罐雲南火腿,他說他知道我于抗戰時曾在雲南讀書。

  柴大使首先祝賀共和黨裡根州長競選總統勝利,說了不少讚美的話,然後說鄧小平主任委任他邀請我回國訪問,有何人隨行由我決定,日期愈快愈好。裡根是11月初在全國竟舉大勝,擊敗了卡特爭取到連任。我和柴大使的會面是11月下旬了。我告訴柴大使我將于一周後再給他答覆。我心想我得請示裡根,還得通知共和黨主席。

  我首次向蔣經國先生提出讓居住在臺灣的「大陸同胞」回家鄉探親的建議時,是在他身體還甚康健之時。那一年我自華盛頓到臺北辦事,有關當局為我安排單獨晉見蔣經國先生。

  自從1979年美國正式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係之後,許多臺灣朋友們就和我談論到要去大陸看看,但又擔心臺灣當局的出入境政策和大陸對於臺胞去大陸訪問有何限制等問題。我對他們說大陸方面是絕對歡迎臺胞回去訪問的,問題在臺灣當局的政策還未明朗,要最高當局表態,不然會有麻煩。但又有誰敢向經國先生提出這項建議呢,為此朋友們都說:「你見蔣經國先生向他提出嘛。」我想這也有道理,而且是我義不容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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